云香太太直奔主题,没找其他人。她觉得找也没用,眼下能起作用掌握实权的是吴胖子,找一干无用之人于事无补,反而磨时间兜圈子,不如直接找他。
云香太太三人急匆匆赶到团练营门口,卫兵拦住她们,示意他们走开,非常时期团练营大门口不准逗留。
云香太太请求:“我们要拜见团练使大人。”
哨兵告诫:“团练使有令,任何人不见!”
云香太太给二名卫兵手心里一人塞了一颗金瓜子,陪着小心央求:“麻烦兄弟帮忙通禀一声,就说何家太太求见,说不定他会在百忙中抽空见我们一面。”
哨兵看了看手里的金瓜子,还是将她们拦在门口,自己进去通禀。
吴胖子和张麻子正在说话。张麻子自从被吴胖子抽了几鞭,对吴胖子心生不满,但考虑到吴胖子若真能从何家大院挤出大笔银钱,他多少能得点好处,便觉得还是应该与吴胖子站在一起。再说吴胖子是团练使,不听他的也不行。
吴胖子还是需要张麻子的,没有张麻子他对平安镇一无所知。主要因为张麻子是何大鼻子的朋友,抽他几鞭子,以防他三心二意,以示警告。
哨兵通禀后,吴胖子笑笑,悠悠地摇着手中扇子,断然拒绝:“不见,还不到火候。”
张麻子坐一旁喝茶,笑笑说:“团练使您还是见一下,听听她究竟说什么,能够出多少血,也好安排下一步行动。”
吴胖子说:“关键在何大鼻子身上,何家在外面的店铺财产都在何大鼻子手中。老太婆深居何家大院,那里只有田地房屋,能有多少油水?”
张麻子说:“百年旺族,何家祖屋哪间屋子里没银子。”
吴胖子想一想,问:“麻子,依你如何办?你给老子说个主意出来,老子说过不会亏待你。”
张麻子心里早就盘算过了,何家在各处虽有店铺买卖,但不能派人一一去查抄呀,何大鼻子在平安镇的小院也没多少钱,真正值钱的东西和现金都在何家大院,只有查抄了何家大院,才能找到大钱。再说何胖子人手少,查抄何家大院必得动用他手下的兵,动用了他手下的兵,不是往他口袋里塞银子吗。吴胖子能捞多少好处,他也能捞多少好处。
张麻子说:“何大鼻子手里只有店铺买卖,真正值钱的古董字画、金银珠宝都在何家大院,肯定还有不少现金现银。”
吴胖子注视着张麻子,问:“麻子,你想说什么?”
张麻子笑笑:“没什么,我只是提醒团练使大人何家的财产都在何家大院。”
“哪好,”吴胖子思索了一会,说,“想法把老太婆赶出去,老子去搜抄一遍,看看何家这条鱼有多大。”
吴胖子拍拍张麻子肩膀:“我发财,你也发财。”
吴胖子吩咐卫兵:“传她进来。”
卫兵放云香太太和杏花进门,拦住何六,吩咐:“男的概不能进。”
云香太太吩咐何六:“你在门口候着,不准离开,随时听用。”
云香太太见了吴胖子,恳求道:“团练使大人,千总老爷肯定不是我家少爷所杀,我家少爷与段二绝无来往,反而有杀父之仇。我家少爷巴结千总老爷还来不及,如何可能杀了他呢,请团练使大人明鉴!”
吴胖子挠着头皮,为难地说:“此事难办,本团练使极不愿委屈何少爷,否则早就大刑侍候了。可是千总老爷千真万确死在何少爷家中,种种迹象表明他与段二早有预谋,本团练使虽有意网开一面,但此事须上报朝庭,想帮也帮不上。人只是暂时拘押,静候上峰决断。至于千总老爷之死究竟与何少爷有无关联,如何惩处,那要等府衙与新任千总老爷明断决定。”
云香太太说:“话虽如此,可眼下到底是团练使大人一言九鼎。团练使大人既然已经洞察一切,而且有意网开一面,何不放我家少爷一条生路,何家上下必定感恩戴德!”
吴胖子叹道:“难呵,没有证据能推翻何少爷嫌疑,所以何少爷的嫌疑不能排除。”
张麻子见云香太太直拿眼睛瞄他,明知云香太太有意求他,起身插话求情:“团练使大人,何少爷自入团练勤勉审慎,克己奉公,对千总老爷尊敬有加,他------”
吴胖子知道张麻子在云香太太面前做戏,大喝一声:“闭嘴,无须多言。你乃平安镇练总,千总老爷惨死你的辖区,你同样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杏花忍不住插话:“千总老爷被杀时我家少爷并不在场,这有团练营兄弟作证;我家少爷与段二有杀父之仇,路人皆知,如何可能合谋杀了千总老爷呢?段二分明是奔少爷而来,将错就错,凑巧杀了千总老爷。”
吴胖子围着杏花转一圈,看着这个粗黑的丫头说:“问题正在此处,没有那么多凑巧。如何没有凑巧杀了你呢!你只是个丫头,这次饶你了,何家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杏花不得多嘴!”云香太太连忙拦下杏花,将二根金条放到吴胖子面前,陪着笑脸说:“一点小意思,请团练使大人喝杯茶。”
吴胖子瞥一眼金条,心里轻蔑地哼了一声:“打发叫花子呵,老子并非叫花子!”
云香太太拿眼睛瞟一旁的张麻子,希望他能及时再为何大鼻子说几句好话。
张麻子自然领会云香太太意思,站起来弓着腰说:“团练使大人,以我分析此中必定有误会,是否着人再复查一次呢。”
啪,吴胖子狠狠扇了张麻子一记耳光,吼道:“你蓄意当同案犯吗,你不怕关进大牢吗,告诉你老子可以成全你!”
张麻子缩在一旁再不敢言。
吴胖子对云香太太说:“恕我直言,千总老爷之死不查清,我这个团练使也当不成了。何少爷值得怀疑,连你何家大院也值得怀疑。张麻子!”
张麻子啪一个立正:“到!”
吴胖子吩咐:“你带人把何家大院围起来,任何人不准随意出入!”
吴胖子当着云香太太面下了包围何家大院命令,这无疑是逐客令,彻底拒绝了云香太太求情,把云香太太扫地出门了。
吴胖子下了包围何家大院的命令后,不再理睬云香太太。云香太太感到无比沮丧和绝望。不光救不出何大鼻子,连何家大院都不保了。她脚步沉重地走出团练营,何六要紧凑上来问:“太太,谈得怎样,他放不放少爷?”
云香太太无力地摇摇头,心中一酸,眼泪扑落落滚下来。
三人在大门外嘀咕,摇头叹息,唉声叹气。
团练值房内,张麻子摸着火辣辣的脸颊,责怪吴胖子:“团练使,你他妈下手也太狠了,你想把我的牙齿打下来呀!上次抽了皮鞭,现在又扇了耳光,你还让不让我跟你干了。”
吴胖子笑笑:“我都记在心里,我都记在心里,不是要演得逼真一些嘛,否则云香老婆子还以为我们吓唬她呢。”
张麻子抗议:“那也不能太认真了,你受得了,我可快受不了了。”
“周瑜打黄盖知道吧,要是没有黄盖那一场皮肉之苦,周瑜的赤壁大战能成功吗!”吴胖子振振有词地开导张麻子,然后吩咐,“现在就缺少你黄盖放的一场大火了,你快去放吧,烧得越旺越好。”
张麻子没读过三国,不知道赤壁之战,更不知道黄盖点燃了赤壁之火,他症症地看着吴胖子,问:“放什么火?”
“猪头!”吴胖子骂,“云香老婆子还在犹豫,你再去吓她一吓,把她从何家大院赶出去。”
张麻子笑了,急匆匆从军营深处赶出来。云香太太三人还在大门口徘徊,张麻子凑到云香太太身边急切地说:“太太你们如何还在此地磨蹭,快回去准备准备,尽快躲到外面避一避吧。团练使已经下了命令,按理我必须立即执行,我现在带兵去何家大院,你们就没有时间了。可是我又不能不去,军令如山,不执行军令的后果你们是知道的。”
张麻子考虑一下,说:“这样吧,一个时辰以后,我带兵到何家大院,你们快走!”
云香太太含泪道:“何家大院历经百年,乃祖宗发祥之地,列祖列宗牌位所在,我如何能弃之不顾!”
“啊哟,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考虑这些!”张麻子催促道,“太太你想,你若坚守何家大院,团练使一准将你和所有人等一并扣押,等待上峰调查处理,即使能侥幸逃命,也定会伤筋动骨;你若外出避难,团练使抓不到你,不可能将下人们抓起来顶罪吧,他们一无所知呀。最后使一点银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烟消云散了。”
云香太太想想也是,叹道:“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呢,少爷还在牢里呢!”
张麻子说:“太太你不要犹豫了,保命要紧。何少爷押在牢里我自会照应,保证不动刑不挨饿,一旦有机会我拼了性命必定救他出来。太太,我也只能帮到这儿了,你自己保重吧,风平浪静后立马就能回家。”
张麻子说罢扔下痴呆呆的云香太太,毫不犹豫转身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