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是相吸,更是一起面对。携手共进,是爱的最高境界。
有这样一则流传在闽台的民间故事:洞房花烛夜,一对新人正缠绵之际,新娘阿香突然把新郎阿龙推开。他以为阿香害羞,没想到阿香说:“你听有什么声音?”热浪翻滚的阿龙哪会分心听到其他的任何声音?气得阿香只好大声对阿龙说:“是老鼠的声音啦!有老鼠在厨房偷吃你家的米啦!”
扫兴的阿龙,只好怒气冲冲地去厨房找老鼠出气,赶走老鼠后回到床上,月色透过西窗落在锦缎之上,良宵苦短,终于“一夜无话”。后半夜,阿龙从蒙胧中醒来,却摸不到新娘子,一惊之下睡意全消,立刻下床找阿香,结果在厨房找到了正在打老鼠的阿香。阿龙疼惜地问阿香为什么不好好睡,阿香娇嗲地抱着阿龙说:“那只老鼠好讨厌哦!一直要偷吃我们家的米啦!”
一样的夜幕,一样的月色,一样的老鼠,一样的米缸,但是里面的米却从“你家的米”变成了“我们家的米”。爱情就有这样的魅力,让“我”变成“我们”,让面对面变成一同面对。
一次,与好友刘姐聊天时,不知什么时候,她讲到了她父母相濡以沫的爱情。在抗日战争期间,她父亲滞留在南洋,出身高贵的母亲为他坚守近十年,之后是一生相守。这当中,他们经历过太多政治运动,刘父也成了有名的“运动员”。 但是不管怎样艰难的处境,她的母亲永远站在父亲一边,一同面对考验,一同分享温馨时光。娇贵的千金小姐,为了生活,悄悄地收起心爱的旗袍,开始学会一罐米一罐米地数着过清贫但是温暖的日子。是的,因为爱,有了共同的米缸,也有了一辈子无怨无悔的付出。
刘姐说,她母亲可以从父亲不同的声音里判断他的体温、心情,甚至寒热,原来身体不好的父亲因为有了母亲的悉心照顾,渐渐好了起来。71岁那年,一向坚忍的刘母突然患病住院,一个月后就先离开了这个让她牵挂并深爱的世界。
在刘母去世的前十天,即将去外地求学的外孙女趴在床边依依辞别、哭泣,但是刘母已经反应茫然了,也不会流泪,那刻,她已经无能为力,似乎正在一点点放弃对生命的最后努力。
在弥留之际,刘姐的母亲不时地张口喘息着,那时她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一家人围在病床前,刘姐不时地为母亲摆正她渐渐惨白的脸,但是每次把母亲的头摆正后,渐渐地她莫名地又把头往右边侧去。这样几次之后,刘姐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她父亲坐在病床的右侧,已经没有意识的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居然还是她的丈夫,这是一种心灵感应还是向日葵习惯性地对太阳的凝视?
四个钟头后,刘母去世了。她离开的时候,面容静美,因为最后她是含着爱而去的,所以美丽,所以无怨无悔。 送葬那天,我也参加了追悼会,刘父出奇的冷静,甚至还会跟我调侃一两句。但是,这只是表面的,之后,他大病一场。在医院里他突然号啕大哭起来,泪水喷发而出。他深陷失去爱妻之后内心的无助、孤独与空落,他不断呼唤着爱妻的名字。“我们”变成了“我”,这样的人生突变,这样的寂寞情怀,风烛残年的他除了哭喊还可以怎样缅怀呢?过去,因为有爱,生病也甜蜜;如今,谁也代替不了爱妻对他的那种贴心照顾与患难与共。
现在刘老先生也快90岁了,整天像个小孩似的,乱吃乱拉,如果一时看不到保姆,就会大哭起来,记忆的碎片如同冬天的枯叶,仿佛已经化作了泥土。但是一天,刘姐给她父亲带去一盒厦门特产“老婆饼”,当女儿把点心给父亲呈上,并介绍这是老婆饼时,有些糊涂的刘老霍地坐了起来,惊喜地问道:“什么,是纭纭(他太太的名字)的饼?”在他可能什么都忘记的情况下,“老婆”和她的芳名是他怎么也忘记不了的。
讲到这里,我看到刘姐的眼圈红了,我也忍不住,眼睛有点湿。爱情是多么美妙的冲动,更是多么美好的血肉之记忆!真爱是这辈子用来相守,下辈子用来憧憬的。人生苦短,有爱,这本来就苦难的生命之旅才有了幸福的牵挂, 有了不枉此行的感叹,还有种种不灭的期盼。
爱是相吸,更是一起面对。携手共进,是爱的最高境界。真爱是离不开的,因为真爱的主语是“我们”。如果只有“我”,“我”就会哭就会喊,就会不知所措就会孤单,就会满世界地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