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的黑了,石室内虽然无灯无火,但却无比的明亮。
若是马文才身侧有人,自然能看出来,光源便来自于他的脑后。虽然圆光的面积及亮度不大,不足以达到洞彻九幽之境界,但的的确确就是圆光。
马文才盘膝而坐,笔势沉重,好似他不是在抄写佛经,而是在木板雕刻。此时的他已然不知道抄了多少部经书,抄完一本之后,便又有一本佛经从架上飞下,落到他的身边。同时,他的身边便连纸都没有,那些抄写出的佛经好似消失的无影无踪。
物我无忘,即是佛家所言,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之界。时间刻刻飞过,但是马文才却一直没有起身。
红日起了又坠,月兔落了又升。突然间,马文才把笔放下,因为他眼前的案几之上,竟然再无一物。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法即是空,我亦为空!”马文才语带禅音。站起身,一步踏出,便到了禅房之中。
法海正在禅房中打坐,便好似感应到了一般,睁眼抬头,但看马文才出现,双手合十,道了一个佛礼,“恭喜施主,神功已成!”
“多谢大师成全!”马文才同样道了一个佛礼。他到现在才算明白法海为何要逼迫自己抄写经书,便要想让他借此悟出佛门神通。
佛家有六门神通,分别是神足通,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以及漏尽通。
神足通又称身通,即身如意通,自由无碍,随心所欲现身之能力。法海前次能从禅房一步踏到解试考场,便是神足通的威力。
马文才虽然抄写了百部经书,并把内容都了熟于心,但是神足通却只能算是小成。比不得佛家高人,身随意涌,意到身到之境界,却也足可以从那石室之中脱身而走了。
“施主,你与我佛有缘,不怪贫僧便好!”法海微微一笑。
“夫君!”
祝英台便在法海隔壁,十几日内吃不香也睡不熟。法海这边有动静出现,她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看到了马文才在这里,一声欢叫,也不顾及法海在侧,直接扑到了马文才的怀里。
马文才这还是第一次看祝英台作此等女儿娇状,但看她花容憔瘦,便知她最近这段时间饱受相思之苦。想到法海乃是老僧,一辈子也没有接触过女人,便不想再刺激他。冲他点了一下头后,一步踏出,便出了金山寺门。再踏一步,便到了西湖边上。第三步时,他已经带着她回到了家中。
“夫君,你领悟佛门的神足通了!”祝英台看周围空间不断变幻,最后竟然回到家中,无比欢喜。
“小成而矣!”马文才笑了笑。他领悟的确是小成之境,一次最多只能奔出数公里,而且那些地方还得是自己去过之所在。照比佛祖菩萨一步踏出,便是万水千山,差得太多了。
“小成也可!”祝英台双臂环住马文才的脖颈,虽然面色憔悴,但是眼中激动,波光盈盈。
“英台,你先休息,等醒了我再与你说!”
看出祝英台的倦色,马文才轻轻的把她放到了床塌之上,并给她拉上了锦被。
便在他待起身离开时,祝英台却伸出了手臂,把住了马文才的胳膊,“夫君,等我醒了,你不会又离开了吧!”
“当然不会了!”马文才笑了笑,干脆把鞋子蹬掉,翻身上了床。
“夫君!”祝英台看马文才的举动,却是大惊失色。
“睡吧,我便在这里看着你!”马文才的手从祝英台的后颈伸过,轻搂着她的肩膀,声音愈柔。
“于礼不合呀!”祝英台窘迫无助,声音细如蚊呐。
“搂着自己老婆,谁管!”马文才哈哈大笑,也不脱衣,掀起锦被,便钻了进去。
“你就知道欺我!”祝英台看马文才如此这般,又羞又急。
“欺你的日子在后面呢?”马文才一用力,便把祝英台的身子板正对向了自己,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一口,道,“快睡吧!”
“这个无赖子,枉我还以为他会出家呢?”祝英台心中暗骂,却对这个夫君无可奈何。兼之她这几日一直担心他会出家,虽然觉得此事太羞,但是心中欢喜却更大于羞怯。反正二人早已订婚,便也由着他了。
轻把着祝英台的肩膀,马文才只觉得她骨柔肌腻。看她恬静的睡姿,只觉得气息沉静,似有兰香扑鼻,便是仙人也比不上马文才现在之快活。不过,他却未曾更近一步。所谓水到渠成,太过勉强反而失了夫妻之间的情调。
天色刚亮,祝英台便已醒来,一睁眼看到了马文才那如晨星一般的双眼,正看向自己。一惊之下,掀被而起,嗔怪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不在这里,又去哪里?”马文才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推开窗户,一步踏出。
“这无赖子,说走就走!”
祝英台看马文才的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心中气极。起身下地,把床塌整好,免得让人看出来是这两人曾卧于此,正打算叫银心准备梳洗时,却见马文才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铜盆,里面盛着清水。一条洁白的毛巾便搭在肩上,看着便好似客站里的小厮一样。
“夫人,待小生侍侯你洗涮!”马文长把铜盆放好,微微一揖,学着京剧里的小生拉起了长腔。
“就知道搞怪!”祝英台薄怒道。
“人说洞房之乐,不如画眉之乐。夫人,等洗涮完毕,小生愿为你画眉!”
“谁与你洞房了!”祝英台只羞得无地自容。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马文才微微一笑,凑到了祝英台的身边,轻吟一首。
就在此时,门外脚步声起,外面传来的却是银心的声音,“小姐,是你回来了吗?是你在说话吗?”
“是我!”祝英台连忙叫了一声,正待催马文才离开时,却发现他早已消失。便连那块毛巾和水盆都给端走了。
“画眉深浅入时无!”看着打开的窗户,祝英台轻轻吟诵,只感觉面部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