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华 插图◎郭宁
新兵报到
故事发生在二战时的北非战场。
拉比是英军的一名新兵，因为前线人员匮乏，他几乎没有经过什么正规训练，就被分配到了第九步兵团二连。他乘坐运送弹药的卡车在沙漠里走了整整一天，才来到二连驻地。
卡车还没有停稳，空中就响起了一阵闷雷般的轰鸣。有人大喊：“敌机来了，快隐蔽！”接着，巨大的爆炸声就响了起来，震得拉比的耳朵嗡嗡作响。
一个老兵在拉比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快跑，离开弹药车！”拉比这才跳下卡车小跑起来。
敌机的扫射和弹药的爆炸声让拉比慌了神，没跑多远他就摔倒在地上。突然，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嘶嘶声，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身旁。他抬头一看，吓得几乎尿了裤子！一个黑糊糊的铁疙瘩就扎在离自己的脑袋半米远的地方，是炸弹！
拉比撅着屁股趴在灼热的沙子上，一动不动，浑身都被冷汗沁透了。
敌机飞走了，四周静得出奇。突听有人喊道：“慢慢地爬开！”拉比这才小心翼翼地爬开。那人又喊：“站起来，快跑！”拉比就站起来，弓着腰没命地跑起来，直到撞到了一堵沙墙才停下来。
四周响起了一阵笑声。拉比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群老兵在嘲笑他。
一个老兵大大咧咧地走到那颗炸弹跟前：“我敢打赌，这鬼东西再不会响了！”就在这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沙石飞扬，那个老兵和炸弹同时消失了，地面上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弹坑！
拉比目瞪口呆。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你运气不错。不过，你已经用完了你的第一个奇迹！”
拉比很不解：“第一个奇迹？”
军官说：“我们这里有个传说，每一个上战场的人都会有三个奇迹，也就是说，有三次奇迹般逃过死亡的机会。用完了这三个奇迹，你就只有等死了。你刚才就发生了第一个奇迹，而被炸死的比斯已经负过三次伤，可谓大难不死，可是一个哑弹就要了他的命，因为他已经用完了他的三个奇迹。”
“每个人只有三个奇迹？”拉比喃喃自语，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阵恐惧。
“不，你只剩下两个了。”军官纠正道。
那军官名叫罗恩，是二连的上尉连长。他打量着拉比说：“我向团里要的是一名狙击手，你的枪法怎样？”
拉比自信地说：“我在家乡的时候，是个不错的猎人。”
罗恩指着远处沙丘上的一个空罐头盒说：“打飞它！”拉比举枪瞄准，“砰”的一声过后，罐头盒却纹丝不动。老兵们又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拉比红着脸说：“我在家乡用的是猎枪，这支步枪是今天早上才发到手上的，我还不习惯。让我再试一次吧。”
罗恩冷冷地说：“不必了，如果那罐头盒是德国兵，你此刻已经没命了！”
拉比刚来报到就接连出丑，老兵们都把他当作嘲笑的对象，不客气地当面称他“菜鸟”。除了正常的站岗巡逻，拉比还要额外给老兵们做很多勤务。罗恩对此视若不见，他很恼火，上级竟派这么个没用的“菜鸟”来敷衍他。
虽然老兵们对拉比的态度不好，拉比却很乐意帮他们干活，这样可以听他们讲很多战场上的故事。
寻找水源
这天中午，拉比正靠在沙袋上昏昏欲睡，突然听到了巨大的爆炸声。
有人喊道：“炮击，快隐蔽！”拉比惊慌失措，抱着头蹲在战壕里，一动也不敢动。
罗恩冲他大喊：“菜鸟，不想死就赶快戴上钢盔！”
拉比这才想起，自己的钢盔还挂在腰带上。他想解下钢盔，手忙脚乱中，钢盔的带子却死死地缠在了腰带上，怎么也解不下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巨响，一颗炮弹落在离拉比很近的地方爆炸了，掀起的沙子把拉比掩埋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拉比被人从沙子里拽了出来。“这小子真够命大的，他竟然没事！”老兵希尔说。
拉比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竟毫发无损，不由得咧开嘴笑了。
希尔突然指着拉比的腰间，惊讶地说：“瞧你的钢盔——”
拉比低头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一块有半个巴掌大的弹片嵌入了钢盔里！如果他刚才顺利地解下钢盔戴在头上，现在已经被这块弹片拦腰削成两截了！
罗恩拍了拍他的头：“菜鸟，你已经用完了你的第二个奇迹了！”
炮击之后，敌人发起了进攻。战斗非常激烈，双方的伤亡都很大。医务兵华莱士成了最忙碌的人，阵地上到处可以看到他的身影。有一个被炸断了腿的伤员在前方阵地哀号，华莱士大喊：“我的钢盔被炸飞了，谁给我一个钢盔，我要去救他！”
拉比想都没想就摘下了自己的钢盔。旁边的希尔看了他一眼，说：“菜鸟，别把你的幸运钢盔随便给人，说不定它还能给你带来好运的！”但拉比憨憨一笑，还是把钢盔递给了华莱士。
在战友们的火力掩护下，华莱士跳出战壕去营救伤员。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他，他一下子栽倒在地。拉比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好在华莱士晃了晃脑袋又爬了起来，成功地救回了伤员。
华莱士把钢盔还给拉比，感激地说：“谢谢你的钢盔！没有它，我今天就完了。”钢盔上有一个深深的凹痕。原来，一颗子弹击中了华莱士的头部，幸亏被钢盔挡住了。
来到二连，拉比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用的人，不由得咧开嘴笑了。
希尔却冷冷地说：“菜鸟，你的第三个奇迹用完了。”罗恩也上前拍了拍拉比的头，没有说话。
拉比怔住了。如果老兵们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就将直接面对死亡了。他有些害怕，但更担心的是，到死的时候自己在别人眼里还是一个没用的“菜鸟”。
敌人的进攻非常猛烈，英军的阵地很快失守了。
二连伤亡过半，剩下的人在连长罗恩的带领下仓皇撤退。由于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他们在沙漠中迷了路。在漫漫黄沙中跋涉了三天三夜，因为缺粮少水，很多人已经支撑不住了。
拉比像往常一样，干着许多本不属于自己的勤务。他帮华莱士照顾伤员，鼓励那些想放弃的战友，又解下了他们的背包背在自己身上。
到了第五天，几乎所有人都走不动了，连罗恩也陷入了绝望之中。
拉比说：“我闻到空气里有水的味道，我们再坚持一阵，也许就能找到水了。”可是没人听他的。
拉比继续说道：“我以前打猎的时候也在森林中迷过路，可是我记住了父亲的话，一直没有放弃……”
希尔生气地骂道：“滚开，新兵蛋子！我再也走不动了，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死在这里。你再唆，我就一枪崩了你！”
拉比无奈，只得说：“那好吧，大家休息一下。我再往前走走，兴许能找到水。”
拉比去了很久，音信全无，所有人都以为他死在了沙漠里。到了中午，他却回来了，兴奋地叫着：“水，我找到水了！”还把带回来的半壶水分给了大家。
众人听说有水，都振作精神跟着拉比上路。可是一直走到下午，都没有看到拉比所说的水。有的人失去了信心，开始咒骂起来。
希尔瞪着拉比说：“小子，你是不是在骗大家？”
拉比慌了神：“我只是想让大家多坚持一阵，也许就能找到出路。小时候，我爷爷常常用这办法来鼓励我走出森林。那半壶水，是我平时省下来的。”
希尔大怒：“你敢耍老子！”“哗啦”一下就拉开了枪栓。就在这时，率先爬上附近沙梁的华莱士突然欢呼：“水，真的有水啊！”
众人翻过了那道沙梁，都惊喜不已：沙梁下是一个小小的盆地，盆地中央是一块绿洲，绿洲里竟有一个小湖！
菜鸟英雄
大家欢呼着奔下沙梁，趴在湖边痛饮。喝饱了水又纷纷脱了衣服，下湖洗浴。
拉比被派去沙梁上放哨，直到有人洗好了来替他。拉比刚洗好，希尔又冲他喊道：“小子，帮大伙儿把衣服洗洗晾起来，今天的事就一笔勾销！”拉比只得去帮老兵们洗衣服。
老兵们都舒舒服服地躺在沙滩上晒太阳。突听“砰”的一声枪响，沙梁上的哨兵一头栽倒在地。
“有敌人！”大家都跳了起来。一个士兵想去营救受伤的哨兵，随着一声枪响，他也被撂倒了。四周响起了密集的枪声，显然，他们被包围了。
罗恩组织了几次冲锋要冲出重围，但都被密集的火力挡了回来。敌人居高临下，大伙儿被压制在凹地里，都感到非常沮丧。
就在这时，空中响起了隆隆的声音，德军的一架轰炸机低空掠过大家的头顶。它飞得那么低，站在地面就能看清飞行员的脸。
炮弹和炸弹像冰雹一样砸了下来，好几个人倒在了血泊中。希尔绝望地喊道：“它打得还不够准！等它校正好航线第二次返回的时候，我们就全完了！我们所有人都用完了三个奇迹，我们死定了！”
绝望和恐惧笼罩了整个凹地。有的人放下枪，绝望地掩面哭泣。这时候，天空远远地又传来了轰鸣声，大伙儿都不知所措。
罗恩命令大家隐蔽，可很多人都呆呆地站着。这些极度疲惫而绝望的人已经放弃了。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端着枪跑上了沙梁，面对敌机飞来的方向站立，举枪瞄准。正是拉比！罗恩冲他大喊：“你不要命了？回来！”
四周的敌人发现了拉比，子弹呼啸着向他射来。但是，拉比一动不动地站着——也许今天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这是最后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敌机越来越近，巨大的轰鸣声压迫着拉比的耳鼓。拉比没有开枪，他知道必须一枪命中敌机的飞行员，而现在还不是时候。
子弹在拉比的耳边发出尖厉的啸声，脚下也被枪弹打得尘土飞扬，但他仍稳稳地站着。突然，一颗子弹击中了拉比的左腿，他一下子跪了下去，但随即屈腿，用跪姿瞄准。
敌机越来越近，已经能够看见飞行员的脸了，拉比稳稳地扣动了扳机，就像他在家乡用猎枪射击空中的野鸭一样。
枪响了，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颗子弹击中了拉比的胸部。在倒下的那一瞬间，他看到敌机猛地抖动了一下，冒出了黑烟，向地面栽去……
拉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雪白的床单，漂亮的女护士，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活下来了！难道发生了第四个奇迹？
在一旁守护的华莱士见拉比醒了，激动地告诉他：“那天，我发现你还活着，就给你草草地包扎了一下，罗恩亲自背着你冲锋。冲出包围圈后，我们又在沙漠里跋涉了几天。你胸口的伤口足有酒杯那么大，塞满了纱布还往外冒血泡，而且发了炎，连我都以为你没机会活了，但大伙儿都不肯放弃你。大家把水集中起来，首先满足你的需要。休息的时候，所有人都围在一起，用身体为你遮阴。罗恩还说，如果不能让你活着走出沙漠，他就要毙了我！结果，奇迹再一次发生了，我们走出了沙漠，你也活了下来！”
拉比感动不已：“谢谢，你们给了我第四个奇迹！”
这时候，罗恩捧着一束鲜花走进了病房。他握着拉比的手说：“不，是你给了我们第四个奇迹。那天，很多人已经陷入了绝望，可当你冒着敌人的子弹奇迹般地击落敌机的时候，阵地上沸腾了。老家伙希尔冲在最前面，用手榴弹端掉了敌人的机枪。大伙儿一鼓作气，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拉比，你不是‘菜鸟’，你是我们二连的英雄！”
拉比的眼睛湿润了。他突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一个“菜鸟”的奇迹。只要所有人一起努力，就能创造出远远不止三个的奇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