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们已经来了阡陌之森?萍寂猜测道。这个想法把他们两个人吓了一跳,萍寂所说的他们自然是魇魔城中的梦奴们。但是不久之后更让人惊惧的事情出现了。
修宁上次遇到的其他一些怪兽的尸体,也同样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路旁。
糟糕!萍寂说道,阡陌之森现在也不安全了,不知道师傅现在怎么样了!
不等这句话说完,她接着又往前跑去了。
眼前的树影斑驳交织地投在地上,萍寂和修宁拨开挡在身前的藤蔓和枝条。他们不知道到底又跑了多久。沿着这些树木们指向的方向,不知道还有多久。但是不管还有多久,他们都得跑下去。
那些五芒星符号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的地上,一路上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见到过这些五芒星的符号了。他们也顾不得去管这些了,从那五芒星上直接踩了过去。
咝的一声轻响,一根枝条拦在了他们面前。萍寂皱了皱眉头,对着一旁的树精呵斥道,让开!
这树精让她心中的不安又增加了几分,在阡陌之森从来没有哪个树精会为难她,这些树精们现在被谁控制了?
那树精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修宁剑一挥,找死!
喀的一声,那枝条伴随着吱吱嘎嘎的怪叫声落在了地上。树枝刚一落到地上,便被地上的一个五芒星点着了,呼的一声,一道火光向天空一闪,很快穿过树丛的阴影,在明亮的月光下消失了。
19.
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响起,在森林寂静的夜里断断续续地传过来。那应该是机器的声响吧?修宁警觉地想着,哪里来的机器的声音呢?
显然萍寂也听到了这种机器的轰鸣,她疑惑地看着修宁。修宁皱了皱眉头,对着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
越往前走,遇到的死掉的生灵越多,偶尔还会有一些兽类惊慌失措地从他们面前飞快地向阡陌之森的深处逃去了。萍寂几乎已经知道自己不祥的预感是因为什么了。
她只是在心里还存着一些侥幸,希望木屋里的师傅还没有遭到魇魔的毒手。阡陌之森――这块最后的平安之地,如今看来也已经不平安了。那些梦奴们的镰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割向他们的头颅。
原来是多么美丽而祥和的生灵,此刻唯一能做的竟只有疲于奔命。一只头上戴着花环的,已经死了的熊引起了修宁的注意。
那一定是一只非常有情趣的熊吧?它活着的时候不知道会有多么可爱。它头上的那个花环一定是它在逃跑的途中见到了美丽的花儿,忍不住摘下来戴在头上的。
修宁猜测着,不由地靠近了那只熊。在那头熊躺倒的地方,此刻又是一个五芒星的符号闪动了一下。随着那五芒星的符号在闪动,竟然有张着嘴的枯骨发出了冷冷的笑声,或者是歌哭。
修宁猛地一愣,想要注意看时,那刚才的一幕好像幻象,消失了。
月亮的光线从树丛中哗哗地落下来,满月之浆越来越多,由原来偶尔可见的几朵小火苗,变成了密集的火种,在他们周围漂来漂去,似乎一旦遇见了什么可以点燃的东西,就会尽情燃烧起来似的。
萍寂早已经赶到前面去了,她不时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似乎若有所思。密集的树木藤蔓织成一张一张的网,把她罩在一格格的网眼里,仿佛她很快就会走出修宁的视线。
修宁赶忙从刚才的愣怔中回过了神来,他奋力拨开身前的藤蔓,极力向萍寂追了上去。
啊――
一只夜枭拖长了声音叫了一声,修宁突然打了个寒战,及至看清了是这夜晚的哭丧鬼在叫唤,他从地上抓起一个东西向那只夜枭掷了过去。那只鸟拍了拍翅膀,飞到另一根树枝上去了。
被他抓起抛出的那东西嘶叫着在天空划了一个弧却向他当头落下来,他赶忙往后一跳,躲开了。这才看清,刚才被他抛出的东西竟然是一个鹿的头骨。
那只夜枭拍了拍翅膀,好像觉得意犹未尽,挑衅地对着修宁又啊了一声。修宁正要再拿东西去投它的时候,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影子,是一个狼人。
这一晚正是一年中月亮最亮最圆的一晚。
萍寂和修宁是同时发现那个狼人的。它直立起来的身体比修宁还要高上一倍。此时它机械地扭动着自己的那颗犬牙交错的狼头颅,似乎那头颅是它刚从别人的手里抢过来的,它还没有灵活地控制――这显然是一种胡乱猜测,它只不过是夸张地摇晃了一下自己的头颅示威罢了。
两个人同时被惊呆了,尤其是萍寂,她从来不知道阡陌之森里什么时候有了狼人。
很显然,那狼人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它对着圆月嚎叫了一声就冲了上来。
啊――
那只夜枭趁这机会还叫了一声。
小心!修宁对着萍寂大喊道,不要被它碰到,否则就完了。因为一旦被狼人伤到哪怕一点点,受伤者很快也会蜕变成新的狼人,失去理智。
修宁几乎来不及用什么咒语,一挥剑冲了上去。
在那狼人的嘴里,不断地有口水滴下来,修宁几次差点被那口水滴在身上。他厌恶地想,真恶心,以后哪怕是死也比跟狼人打架有趣。可是想虽然是这样想,他可并不真的想死。
萍寂对着那狼人念了一大串咒语,可是那狼人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加被激怒了。
趁着那个狼人向前一扑,修宁在地上一滚滚了过去。那狼人看似笨拙,实际上身体却灵活得很,它的腿向后面一撩,尖利的爪子对着修宁的后脑抓了过来。
萍寂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修宁这时猛地一转身,那爪子就到了他的眼前,他要想闪开已经不可能了。他心里一沉,下意识地向后面退去,没想到刚好撞在一棵大树上。
就在那个狼人的爪子将要触到修宁脸上的时候,修宁脸上的那道金色的辟魔符闪动了一下,那个狼人就是在那辟魔符闪动的时候倒下去的。
萍寂感到自己胸前痒痒的,在那里,她胸部的银色辟魔符也闪动了一下,她跟修宁一个在狼人的身前,一个在狼人的身后。
那个狼人的身体竟然被刺穿了一个巨大的洞。好像刚刚被雷火触了一下,它的巨大的身躯迅速地化为了灰烬。
那只夜枭一振翅膀,闷着头飞远了。
像是软了一样,修宁一下子坐在了那棵大树下。
婴宁!婴宁!萍寂看到一个金色的影子一闪,对着前面那只金毛的狐狸叫道,但那个叫婴宁的狐狸头也不回地继续跑着,似乎并没有听到她在后面的呼喊。
那种轰隆隆的声音又传来了,这次似乎比上次要听得清楚一些。但依然是断断续续的,并不真切。
满月之浆像是雨点下落一样,不,更像是燃烧着的大雪在下,耳边似乎都能够听到那种沙沙的声响了。它们越聚越多,像是要在这一夜把所有的满月之浆落完。那些树木们都张大了鼻孔或者嘴巴,做着深呼吸,一朵朵月亮降下的小火苗被它们吸附在木质的身体上,使得它们个个都像是披上了一件火焰的外衣。
阡陌之森,这一夜似要燃烧,或者到达光明之巅,或者化为灰烬散去。
修宁从树下站起身来,却发现萍寂已经看不到了,她可能是去追那只狐狸婴宁去了。
一想到这里,他脑子里马上就现出了刚才的一幕,在那只死掉的熊罴旁边,那个五芒星中,似乎有枯骨对着他冷笑。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象呢?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森林上方,那些树木的身上此刻都吸足了满月之浆,树梢已经不再像是他们刚一开始看到的那样,都朝向一个方向了。现在它们都心满意足地仰起了头颅。他突然觉得恐惧起来,没有了这些树梢的指引,应该往哪个方向走呢?
萍寂刚才似乎是朝正前方追去了,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拨开了眼前的草莽。
20.
那只金毛的狐狸婴宁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它奋力地往前跑着,萍寂跟在它的后面,生怕跟丢了。
前面越来越开阔起来,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杂草乱藤,萍寂向头上看看,发现那些树都站直了,树梢不再朝向一个方向倾斜。她突然想起来了,修宁还在后面――他恐怕是会迷路的。
她一愣神,前面的狐狸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转过身来,发现四面空寂,巨大的光明照耀着阡陌之森的边缘,似乎要把这座森林焚烧起来了。
啊――
一只夜枭拖长了声音叫了一声,正是刚才那只讨厌的哭丧鸟。
四周像是回应,突然之间多了许多声音:嗡嗡的、唧唧的、吱吱的、咝咝的、呱呱的、嘎嘎的……空空荡荡的森林里面似乎刹那之间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刚才还是死一般的寂静冷清,突然之间又变成了喧嚷嘈杂。
应和着这些声音的是突然而至的生灵,它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隐藏起来的,像小孩子要跟人捉迷藏一样,这时候游戏结束,它们全都出来了:甲壳虫、蚊子、蟋蟀、蛇、青蛙、蝉、乌鸦、蟑螂……
萍寂像一只受惊的豹子,又转回身向前跑去,那些逃跑的森林在她的身边迅速地移动,使得她像一个折翼天使,在林间将飞而未飞。
她跑到了一大块开阔地,月光如一面湖,在整个空地上荡漾。四周突然之间像是少了许多东西的保护,使得她的惊惧更深了一层。
而那个木头的屋子就在前面不远处,她已经看见了。那只叫婴宁的狐狸,此刻像人一样站起来,不断地用它的前足拍打着木屋的墙壁,发出单调的嗵嗵的声响。
那个屋子里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深陷在了沉睡的虚无中无力自拔。
修宁边走边向四面看着,似乎要确定一下下一步将怎么迈出,事实上,他无法决定将怎样迈出下一步。所以他只有沿着一个方向,不停地走了下去。
不久他走到一块空旷的地方,非常奇怪的是这里的树木很多都被砍断了,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正在他四面打量着的时候,事情又找上了门来。
这圆月之夜实在是吸引来了太多的精怪。
它从树林深处猛地冲了上来,头上的犄角在月亮下闪着油光。乌黑的牛身似乎是混沌的,好像一团烟气。
修宁正在向四面看着,没有发现这个野牛怪已经从身后撞过来了。等到他感觉到的时候,他已经被野牛怪的犄角顶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空旷的地上。
疼痛像一把锯,来回地拉着他的神经。他趴在地上,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正在一丝丝地向外泄漏。
那头野牛怪站在那里,抬起了头,在月光的照耀下,它的眼睛发出诡异的红光。混沌而巨大的身躯蓄势待发。虽然它并没有动,但是修宁已经感觉到了它的威力,也尝到了苦头。
他知道情形不好,这个形似野牛怪的怪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化成的。刚才被它一撞,修宁感觉到体内的力量不断地泄漏。而那怪物站在月光下一动不动的姿势,看起来非常像是正在享受他的力量流泻到它的体内所带来的快感。
修宁在心里暗暗叫了声糟糕,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已经完全居于劣势,如果不能尽快地制止住这个精怪,无疑当体内的力量流尽的时候,自己就彻底倒下了。但是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趴在了地上,强力压下心中的惊惧,偷偷地扣了一张符纸贴在掌心,嘴巴微微动着,念出了一道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