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桑林
司徒郎和李满隔着一把金剑相望,相距不超过十丈,但是却给人一种隔着天涯海角互相遥望的感觉,似乎两人中间隔着宽阔无边的大海,无法逾越。
金色长剑震鸣,剑身上缠绕着的电光比刚开始又浓郁了几分。
“先生久未踏足江湖,今日竟然在此得见,真不知道算不算宿命呢?我久闻先生大名,本不想与先生见面,但是造化弄人啊,你我却在这川桑林中见面了,越想越觉得是宿命呢。”
“宿命中的敌人吗?”李满笑了笑,“你不认为这样说太酸点儿了吗?如果你活到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宿命这种东西都是用来骗小孩的,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事是注定的呢?”
司徒郎摇了摇头,说:“非也非也,李先生您若是这样说的话就是装傻了,您说您活了很多年懂得了人生的道理,那么您就应该知道我所说的都是正确的。凡人之上有神,人间之上有天,神在天空俯瞰着我们,看着人间。在我们眼里了不得的大事,或者是那些战争,只不过是神祇手中抛来抛去的游戏罢了,星辰的轨迹就是神力量的体现,星轨固定不变,宿命也是如此。”
李满看着司徒郎,感慨道:“没人告诉我你疯了,没想到你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在许多人眼里我确实疯了。”司徒郎说,“我本来以为您会有超越一般凡人的见识,我以为以您的阅历会明白我的话,没有想到我错了。”
老人也摇头说:“你就没有对的时候。我也没有想到你又达到了新境界。”
李满一点脸也不给司徒郎留,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与普通人之间的冷嘲热讽没什么区别,就是其中牵扯了些关于宏大世界的理论。
司徒郎即使再能装,也不可能对李满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他有些生气地说:“既然如此,李先生不明白我的意思,不肯按照我的方法办,那么只有让我领教一下李先生的道了。看看你我的道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道。”
李满再次摇头,感叹道:“为什么你们这些山贼草寇都喜欢弄个大帽子扣人呢?打劫不说打劫,说什么替天行道;造反不说造反,说什么朝廷昏庸无道;你说不过我不说自己没理,说什么要与我证道,你不就是恼羞成怒要动武吗?装什么装?!”
老头子一阵雷烟火炮,直接把司徒郎的遮羞布无情地撕掉了,让司徒郎顿时变得出师无名,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只不过这样一来李满的形象完全被他自己颠覆了,尖酸刻薄,无耻赖脸,毫无长者风范。
李满当着这么多人把司徒郎这一顿讽刺,司徒郎再能忍也受不了了,这世界上的人不是谁都天生脸皮厚,司徒郎气的连北都找不着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终于忍无可忍。
”好你个李满,老匹夫!今日我看你们怎么离开这百里川桑林!”
只见司徒郎浑身衣袍一震,雄浑的真元从他的体内席卷而出,一股不逊于李满金剑的金锐之气冲天而起。
歘...歘...歘...
司徒郎外面闪披的大氅被金锐之气切成了碎片,七道寒光闪烁,七把泛着寒光的剑从司徒郎背后出现,在半空中构成了一个北斗七星的图案。
道家的北斗七星剑阵!
剑阵一成,司徒郎头顶上空出现了一片星海,万千星辉灿烂,而其中最亮的当然是北斗七星,七把剑化成的七颗星辰组成了类似勺子的形状,星辉汇聚组成了一把绝世仙剑,吞吐着可怖的剑气,剑锋直指车中的李满。
李满即使被如此可怕的剑气所指也没有露出什么慌乱的神色,相反的,他很淡定,很平静,胸有成竹的样子又让人想起了平常那个不苟言笑的老者。
“果然和传说的一样,修行界中都传说你原本是道家门徒,只不过因为生性好杀而被逐出了师门,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你这一手北斗七星剑阵可是道家的道术,虽然说不算是不传之秘,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学到的。看来你师父对你不错,不仅传了你道术,还传了你道剑。”李满看着天空中七把泛着寒光的宝剑赞叹道,“只可惜这么好的七把道剑落在你手上,还真是道门不幸啊!既然你我有缘,老朽今天就代表道门教训教训你!”
李满依然盘坐在马车上不动,只不过竖起了右手两指。
悬浮在半空中的金剑光芒大盛,爆发出万道金光,强大的剑气也在聚集,一道金色剑气直指七星阵中由星辉凝成的剑气,隔空遥指,与之激荡。
由星辉组成的仙剑气和由金色闪电组成的金剑气隔空对持,都是极其锐利的能量,都是可以斩金削铁的利刃,两者还没有触碰到一起就有锐利的气劲激荡。两道剑气中间刮起了一阵小型的旋风,冷气透骨逼人,寒风凛冽,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犹如芒刺在背,好像连呼吸都无法正常进行了一般。
川桑林中的风变得越来越大,飞旋着,把许许多多桑叶卷入空中,然后把它们切成了细小的碎片。一种别样的压力降临了川桑林,气压似乎都以因为两人真元与剑气的激荡而改变。这就是修行者之间的战斗,不出手则可,只要稍微露出一点气机就有改变天气的神奇力量。
殷子期此时正站在一棵树的树干上,啧啧赞叹。
他从小就对修行极其向往,只不过总是没有机会见识过什么叫做修行,更加没有见过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是什么样子的,今天有幸得见两个天寂境的修士对决,自然不能错过。
殷子期此时一身黑衣,青纱罩面,正是那些黑衣人的打扮。之前他扒掉了无头尸体的衣服就是为了假扮成黑衣人混入其中,然后再想办法见机行事。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刚换好衣服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然后更是感受到了剑风的凌厉,跳上了树来就看到了两者之间剑拔弩张,所以他打算先观察一阵,然后再见机行事。
勾玉儿在他的身边,同样是一身黑衣人的打扮。她在用眼睛看的同时也在用巫术感知,而感知有些时候比眼睛看到的要准确的多。玉儿脸色一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殷子期。
正巧殷子期也正在看她,见她扭了过来就问:“依你看,他们两个是能输谁能赢?”殷子期从这里只能看到远处的七星剑阵和缠绕着金光的长剑,根本就看不清楚场间的具体情况。
玉儿心虚地目光躲闪了一下,随后才说:“他们两个都是天寂境的修士,司徒郎我不清楚,但是先生已经度过了风劫,在天寂境的修士中应该算是中等的水准。”
看着殷子期一脸迷惑的表情,玉儿只好解释道:“我之前说过,天寂分为三灾九劫。第一灾是火灾,七个日轮同时出现在天空焚烧世界,从第一重天到第三重天遍布火海;第二灾是风灾,无尽的狂风从四面八方涌入,从第一重天到第六重天一切物质因风而飘散;第三灾是雷灾,也就是雷劫,九霄神雷降临,从第一重天到六重天全都布满雷电。这就是所谓的三灾九劫。”
殷子期不解地问:“天真的有九重吗?”
“据记载是九重。”玉儿点点头,“道家《太玄记》中就有九天的描述:一为中天,二为羡天,三为从天,四为更天,五为睟天,六为廓天,七为减天,八为沉天,九为成天。而元极境之所以有九重就是因为九天的原因,元极九重天就是模拟天地之间,在你的体内铸就九重天阙。”
“等等...”殷子期突然说,“你刚才说在体内铸就九重天,那之前你说的三灾九劫难道是在体内发生的吗?”
玉儿点点头,赞许的说:“你说的没错。当你九重天阙铸就好了之后,在你的体内就已经具有了一个小世界的雏形,与天地相仿的世界,所以他需要经过世界初来时的那些****。具体表现为三灾九劫,其实说白了就是对自己体内小世界的加固和测验,可以说是人为的,但是一旦发动就不会停止,除非你安全度过一劫才可以。”
殷子期看着玉儿,苦笑道:“怎么我觉得在你面前就像个白痴一样?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玉儿一笑,开心地说:“我可是越国的长公主,平常自然有人教我这些。其实这些都是基础,是每个修行者都知道的事情。你一点也不知道是因为隔行如隔山,没有人告诉你你自然不会知道。”
“等我以后考上书院就知道了。”殷子期看着远处的两道剑气,轻声地说。
玉儿好奇地问:“你为什么对修炼这么执着呢?以你的本事就算不会修炼也活的很好吧?为什的偏要踏入修炼之途呢?”
“关于这个嘛...”殷子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听说修行者中的女修士很多,而且都很漂亮,比一般人强得多,如此...对吧...”
玉儿听说过不少修行的理由,但是没有一个是殷子期这么奇葩的。
“难道你修行就是为了这个吗?”
“人总是要有一个梦想的。”殷子期无力地辩解着。
“你真没有出息。”
“你伤了我的自尊。”
“我说的是实话。”
“正是这样你才伤到了我。”
...
...
金剑与仙剑对持,气息传遍了整个川桑林。
从两把剑出现的那一刻,川桑林中的风就根本没有停止过。
风卷残云,桑叶飞舞,为场景增添了一些悲凉的感觉。
司徒郎身周和上空的星空愈发灿烂,原本的范围也扩大了几分,中心的七颗主星也愈来愈明亮。
反观对面的金剑,依然是那般,悬浮半空中,缠绕着金色的雷电。金色的电光就像是震波一样向四周波动,同样也在无声地积蓄力量。
“双方都在积蓄力量,现在比的是耐心和沉稳,谁可以在对峙中沉得住气谁就是最后的赢家。”玉儿望着远方评价道,“而且他们在互相试探,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精神世界中他们可能已经交手了无数次了,对方怎么攻来,如何拆招,其实他们都想好了,一出手就有可能决定胜负。”
殷子期看着远方,问道:“上次我问你谁会赢时你没有回答我,现在可以告诉我吗?你看谁的赢面要大一些?”
玉儿皱着眉想了想后说:“在个人感情上我当然是希望李先生赢了。不过修行者的战斗瞬息万变,根本就没有特定的规律可言,而且我还只是元极境的修为,根本不可能真正看出胜负。若是硬要我说的话,司徒郎的赢面要大一些。首先他年轻气盛,血气充足,而李先生太老了,年老不以筋骨为能,在耐力方面应该是吃亏的。而且我觉的他们既然策划了这场劫杀肯定是为了公主而来的,不可能不有备而来。”
殷子期故作不懂,茫然地问:“公主,谁是公主?你不是长公主吗?”
玉儿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装什么装,谁不知道马车上坐的是我王嫂,大周三公主姬落月,你比贼都贼,敢说不知道?”
“好吧。”殷子期摊了摊手,无奈地说,“这是你告诉我的,可不算我探听机密。”
“人世间还有像你这样的无耻的人吗?”
“或许有吧?恐怕不多。”
“我...”
歘!
利刃破空之声打断了两个人的斗嘴,殷子期赶紧看向远方,只见两道剑气已经战在了一处。
天地间都安静了,风依然在吹,桑叶依然飞舞,只不过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剑气席卷而出,把无数的桑叶切成了碎片,一时间,桑落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