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倒是一番和顺,许兰秋拿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院子里,大厅里也坐不住,她才知道,她原来并不是真的喜欢读这些文章的,要不然怎么会因为文从义不在,连张恨水的小说也变得了然无趣呢。
许兰秋只是靠在院中的长凳上发着呆,闭上眼睛想着文从义,期望文从义能经由自己的幻想中,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果然不多久,文从义便活生生般出现在眼前,许兰秋知道那是自己的想象加强制的梦境,但依旧心满意足,嘴角扬起了常有的动人晕轮,眼中的文从义也冲着自己淡淡的笑着,温暖迷人。
忽然文从义朝着自己走近,手从口袋中伸出,低头向自己凑近,似乎是要吻自己,许兰秋又是害羞又是期待,却在美梦几乎成真的刹那,被一阵急促的有些刺耳的声音惊醒。
“兰秋!兰秋!.”
是锦云的声音,锦云很少过到文公馆,这个时候来,无疑是许兰秋最高兴的。
锦云却显然并不单单是来拜访许兰秋的,一迈进院门,远远的见了许兰秋在院中,就急急的朝许兰秋走来,虽然还是一贯的妖娆妩媚,却明显有几分慌乱:“兰秋!你在这呢。”
许兰秋也起身迎了上去:“锦云嫂子,你真是稀客啊!我正无聊的很呢。”
锦云却没有心思跟许兰秋寒喧,一脸的焦急:“出大事了,我们家老二不见了。”
“什么,二哥不见了?”许兰秋这下也懵了。
“这老四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们一直联系不上他。”
“怎么会,大哥昨天晚上还给我打了电话呢。”
“昨天晚上?老二就是昨天晚上一夜未归的。我初始还倒他还敢去那鬼混呢,但料定他也没这个胆。今天到处打电话,烟馆不在,茶楼也没见去过。我早听说云社的事情,不会是他们干的吧,这老四不是已经到香港去向范慕烛解释了么,他们怎么就敢下手了呢。”
锦云一路说,一面不断问许兰秋。许兰秋哪能知道这许多,顶多就是听到过范荣和文从义的零星对话,知道那么些大概。
“我去打电话试试。”
许兰秋和锦云二人相偕来到客厅,果然连拨了好几次,就是没人接。
“到底怎么回事!”
“这可怎么办呢!碧笙都急得病倒了,孩子哭成了一片.”
二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文风忽然带着一帮人出现了,二人一看就知道都是孝义堂的人。
“二姨奶奶,老板今天早上来电话了,说让我多带几个弟兄到碧云斋保护您和二少奶奶。”
锦云:“老四还说什么了,有没有说到老二呢?”
文风:“这倒没有,老板就只交待了这一件事。”
许兰秋:“文风,你知道二哥的下落么?”
文风:“不知道。”
许兰秋:“会是云社的人做的么?”
文风还是平淡的肯定语气:“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云社。”
锦云:“你怎么这么肯定?老四是不是知道老二的下落。”
文风:“二姨奶奶,老板已经知道二少爷的事情了,他会想办法的,您先跟我们回去吧。”
锦云没办法,只好点头答应,许兰秋只劝着锦云不要太过担心,锦云拍了拍许兰秋的手,就跟文风一行人回了碧云斋。
许兰秋看着锦云的背影,忽然想到文从义昨天晚上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有文从义临去香港前的反常,心中越来越不安,想要理出头绪,却什么也没有。
此刻,她只是盼着文从义能快快回来,好解开心中的谜团和担忧。只是一连几天,既打不通文从义的电话,也未接到文从义的任何讯息。直觉告诉她,文从义并不是真的和她们断了联系,只是故意不接电话,这是为什么呢?
许兰秋心中疑虑重重,加之对文从义的思念日渐浓郁,几乎整晚整晚难眠。
过了两天,范荣突然回来了。
许兰秋一见范荣,便惊喜难已:“大哥呢?”原本以为文从义也是一起回来的,但显然只有范荣一人。
范荣:“还在香港,少爷让我来接少奶奶去香港。”
“去香港?我?”
范荣点了点头,又重复的肯定了一遍:“是的。”
“什么时候走?”
“就现在,越快越好。”
“现在?”
许兰秋只好上楼收拾了行李,一面收,一面想着范荣话里的意思:“少奶奶,能带的就都多带些吧。”
范荣是什么意思呢,难道大哥要留在香港不回来了,所以要把自己也接走。
想着有可能就此离开上海,许兰秋上船的时候,还特地朝身后支离破碎的上海多瞧了几眼,虽然谈不上依依不舍,怎么说也待了近三年多,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
许兰秋问范荣老二的事情,范荣说目前还不清楚。许兰秋又问大哥叫自己去香港做什么,大哥和他这段时间又在香港忙些什么。范荣只是笑着说道:“这些还是等到了香港,你亲自问少爷本人吧。”
许兰秋一愣,这般遮遮掩掩可不像范荣的性情,本就越来越不踏实的心更多了几分不安。好在终于就要见到文从义,他一定能给自己说明一切。
许兰秋已经开始幻想着文从义风衣裹身,站在香港码头接自己的情形了。只是船只靠到了岸,兀自不见文从义的身影。许兰秋四处张望,在范荣的引领下下了船。
“少奶奶,走吧。”范荣见许兰秋还没有走的意思,只好回头出声提醒。
“怎么大哥不来了吗?”
“少爷有事来不了,少奶奶随我走就是了。”
范荣并没有直接带许兰秋到香港文公馆的住处,而是先到了码头不远处的一处茶社。
范荣带着许兰秋一进茶馆,上了二楼,入座后便高声叫道:“堂倌,泡盖碗茶。”
立马就有跑堂应声而来,范荣待跑堂泡好茶后,将碗盖取下放在茶碗左边,茶碗盖顶朝外,盖底朝里。跑堂又送来一双筷子,竖放在茶碗右边,范荣移了移筷子,将其横置于茶碗前面。
二人这一番不言不语,你来我往的动作,连带许兰秋也看出些端倪来了。果然,跑堂神情肃穆的抱拳问道:“兄弟贵姓?”
范荣也起身郑重抱拳回道:“好说好说,兄弟在家姓文,出门姓范。”
许兰秋知道他们又是在讲些帮派中的切口暗号之类的黑话,许兰秋本身对此没什么兴趣,也就没怎么听。她也曾经好奇问过文从义,文从义也向许兰秋讲解过一些当中的暗含之义,但许兰秋要么觉得故弄玄虚,要么觉得拗口难记,最后文从义干脆也懒得教了。
二人一出茶社,就有一大批人若即若离跟在身后,护在两侧,许兰秋知道大概又是孝义堂在香港分堂的兄弟暗地里保护着二人。许兰秋知道文从义还是很担心她的安危的,但心中对于文从义没能来接自己有些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