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受到老二家其乐融融的氛围所染,许兰秋一回到文馆便只想找到文从义,说说什么。
正好文从义也在家里坐着,只是并不是他一人,原来老三到了这里,难怪一圈人都见不着他。
“现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西南部的地皮都是抢手货,但凡有点钱的,谁不是削尖了脑袋往这些地方钻,这正是房地产大展拳脚的时候。我知道你手里有资金,所以才找到你,如果不早点下手,只怕汤都被人舔干了。”听老三的意思,似乎是鼓捣着文从义投资他的房地产生意。
文从义淡淡道:“你就能保证日本人不会短期内也占了这些地方。”见许兰秋回来瞟了一眼许兰秋又回头看着老三。
老三喊了句,弟妹回来了,不等许兰秋应声,就急切的向着文从义道:“赚一时是一时,你管他以后的事情呢。政治上的事情,我们又左右不了,我们就是生意人,生意人只做好赚钱的本份就行了。”
文从义:“打着骨头连着筋,政经不分家,要做好生意本份,又怎么脱离得了政治。”
老三:“那你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
文从义:“我没什么打算,只是我手里的资金早换成黄金白银或是不动产了。若是要投入到了其他地产生意,租房这块值得考虑,至于你说的电影院和自己建楼的项目,我看就免了吧。”
老三:“不是,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文从义忽向许兰秋抬了抬下颌道:“兰儿,你说呢?”原来文从义见许兰秋颇有兴致,一直坐在旁侧倾听,便起了叫她来拿主意的心思。
许兰秋猝不及防,只道:“什么?”
文从义:“我是该只加大租房这块的投资,还是该转投新建电影院的项目?说说你心里的想法。”
文从义一问,老三也侧身待许兰秋回答。
许兰秋只好说道:“报纸上说法租界的人骤增了好几十万,房子供不应求,租房的价格确实一下子提高了不少。这个时候加大投资租房市场,确实很有利可图。只是这样未免趁人之危,不过,做生意却也顾虑不了这么多了。至于说电影院新建,我觉得,人多了,确实看电影的人也多了,是有很大的市场。不过就像大哥说的,日本人反复无常,保不准什么时候也打进来了。电影院的盈亏,又受市场的波动,牵制,起伏太大。虽然支持电影院新建并没什么不好,不过从生意来说,确实风险大了很多。所以…”许兰秋断断续续说了一大片,思路本已经很清晰,也有些见地,只是出于不自信,终究不敢说出最后的结论。
文从义接口道:“所以,你觉得还是继续投资租房市场的好。”
许兰秋点了点头,文从义认同的向着老三挑了挑眼睛:“兰儿帮我答了。”
老三惊诧道:“这就是你的意思?”许兰秋更是一惊,原本只是胡乱一说,想着这两人在生意场上都这么老练,岂会听自己胡邹,不想文从义当真采纳了。
其实文从义早有计较,不过借许兰秋的口中说出而已:“我劝你也别忙着建楼建院的,还是把主要资金放在租房这一块吧。”
老三却不打算放弃:“那要不这样吧,你投资租赁这一块,我投资戏院电影院。到时候我们按照五五分成。”老三急着抓住机会赚钱,也顾不了合理不合理了。
文从义轻轻笑道:“你投资你的,我投资我的。你投资戏院自然就是你的,赚钱不赚钱与我无关。我投资租房市场自然也只是我投资的,谈得上什么分成不分成的。”
老三一笑道:“你什么意思,你跟我还分得这么清阿!”
文从义笑道:“亲兄弟明算账,不是你常说的吗?再说,我也不看好电影院,我劝你也不要陷得太深。兰儿说得对,电影院都是长线投资,而且容易受到市场波动。电影的放映,又免不了涉及到政治敏感话题,若是日本人突然闯进来,收起手来太慢。租房就不存在了,不管是谁当权,房子是一定会有人住的。所以我劝你还是把大量资金放在租房这块,其次才是你的老本行金融证券,电影院次之,最好不要涉足。”
老三不解道:“我听说你还在无偿支援他们建电影院呢,怎么又一直反对,还不让我投资呢。”
文从义:“支援是出于道义,自然不计得失。投资就是生意了,是生意就得考虑盈亏。”
老三知道说服不了文从义,只是摇头不语。
文从义见状道:“我记得你不是曾说过,不怎么喜欢房地产也不看好房地产,就喜欢在你的金融老本行里面打滚,所以才将地产这一块的生意交给司徒打理。怎么这会突然转性了?真的是看太有钱可赚,按耐不住了?”
老三无奈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按耐不住,不过不是因为房地产突然有利可图,而是…”说到这里看了看许兰秋,终究也不顾忌,但声音还是不自觉低了些:“而是我的老本行已经不那么可靠,我在提前寻找退路。”
文从义不露声色道:“怎么,有什么风声?”
老三:“一时还说不准,不过以我在金融这块摸爬打滚这些年的直觉,只怕不多久会有大的变动。”
文从义点头道:“不错,这块确实不牢靠,两方开战,钱是第一要紧的事务,谁钱多谁的胜算就多了几分。”
老三听了文从义的语气,疑惑道:“你也知道些什么吧。我听说…”
文从义笑道:“三哥,你太高看我了,我们这样的人顶多也就知道些个暗杀倒毙,无头公案大概是怎么回事,对于这些政治证券之间的命脉相缠,哪里真能知道的那么清楚。”
老三知道文从义若是知道或是能说,也不会刻意瞒着自己:“我只是不能确定乱子会什么时候来,以什么样的形式来,所以才不知该如何应对。”
文从义:“你说的对,我也早就感觉到,这一块迟早会出大的乱子,也发现有这方面的苗头,只是一时还没听到具体的道道。只能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吧。”
老三点了点头,又道:“你说,重庆和南京谁会先发难?日本人会不会想着先下手为强?”
文从义摇头道:“难说,都有可能,看是什么事情挑头。”
老三叹气道:“真是千头万绪,无从下手…”
许兰秋听到二人谈论的话题,不知为何,总会不由自主联想到姐夫,似乎总觉得尹志民跟他们所谈的问题有那么些牵扯,或许这便是老三所说的直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