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许兰秋虽然披着文从义脱给他的大衣却依然不停的打着喷嚏。文从义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等一晚上了。”
许兰秋:“我正准备走的,你就来了。”
文从义缓和了语气道:“我突然有事情耽误了,一时忘记打电话告诉你。”算是对迟到的解释。瞥了一眼许兰秋,又道:“出门也不知道多带件衣服。”话虽是责备的意思,许兰秋听来却有一丝温暖,因为她分明听出那带着责备的语气中含有关切。
文从义注意到许兰秋仔细注视自己的表情,心中一动,问道:“你,很喜欢这部电影?”他忽然想到许兰秋邀他一起看电影的举动,对于他和许兰秋之间的关系来说有些反常。却听许兰秋轻轻的回答:“今天是我的生日。”
文从义停下车转头看向许兰秋的时候,许兰秋也正好抬头看着文从义,二人目光交接,均不闪避,只定定的看着对方。这样的坦诚相对,彼此毫无顾忌的注视,此前好像从未有过。文从义的眼睛里没有了平日的犀利,许兰秋的眼睛里也多了平日没有的光彩。
两人四目相视并不长久,许兰秋却觉得有一年那么长,终于,她在文从义注视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双眼连眨数下便低下头,文从义也回头继续开车。
直到回到文公馆下车了,二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上楼的时候文从义忽然回身问了句:“你哪年出生的。”许兰秋愣了一下,不假思索道:“民国八年。”文从义边走边自言自语念叨:“民国八年,今年二十一岁了。”
许兰秋一呆,连带上楼的步伐也越来越慢了下来,文从义难道还不知道自己的年岁吗,却还来问自己。
许兰秋心中叹了叹便也不去多想,这个生平第一次打算重视的生日,就算是这样无疾而终了。
只是没想到,过去了好几天的周末,文从义忽然问许兰秋道:“这个周末,你是不是没什么事?”
许兰秋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文从义又道:“我正好也没什么事,那明天就不要出门了。”许兰秋正不知文从义什么意思:“做什么?”却听文从义接着道:“给你补过生日。”
许兰秋心里一跳,看着文从义满含笑意的双眼,既意外又期待:“怎么补过?”
文从义放下手中报纸,一笑卧到沙发边沿,看着许兰秋道:“你想怎么过?”
许兰秋心中激动,笑意难遮,却是没了想法:“我。”
“这样吧,我说几种,你任选,怎么样?”文从义知道许兰秋素来都是不会对自己有太多谋划和主张的人,与其难为她,不如自己张罗的好。
许兰秋坐到文从义侧面沙发,低低问道:“有些什么选择?”嘴角眼梢尽是笑意,连带浅漾隐显的梨涡也有了几分跳动。
文从义:“你多半是喜欢出去的是吗。”
许兰秋点了点头。
“明天一早,你是想去看黄浦江的日出顺便在外滩照相,还是到城隍庙游街找五香豆南翔馒头吃。”文从义早料到许兰秋对于一般大家小姐每过生日必定宾客满门,名流云集的PARTY是不感兴趣的,所以一开始就打算带着许兰秋到外面游玩。
许兰秋听文从义的一番描绘已是怦然心动,一个是漫步江边的惬意,一个是置身人堆的安详,都是心中所爱,不免贪心道:“要是都想去,成吗?”
文从义嘴角溢出笑容:“成,就是你要早些起来。”
“那之后呢?”
文从义神秘一笑不答:“之后的,到时候再说。”
第二天,许兰秋果然比文从义起来的还要早,文从义看了看穿戴齐整的许兰秋,还是一般的清淡不施妆容,不配首饰,不过或许是心情大好的原因,竟有往日少有的明艳照人。一袭浅灰色云裳风衣包裹着内里栗色边沿的洋裙,衬得许兰秋只如栀子花一般清新,又似百合花一样秀雅,本就肤白甚于常人的小脸,在秀发和浅色洋帽修饰映衬下更添纯净。
二人已吃完早饭,文从义也在深灰色西服外披了件更深色的风衣,冲着许兰秋一笑道:“走吧。”许兰秋隐隐偷笑了一下,轻轻放下碗筷,起身拿了外衣戴了礼帽,便跟在文从义身后出了门。
文从义回身看了看清纯娇俏的许兰秋,嘴角不由得再次溢出笑意,连带光滑的眼角也有了隐隐的皱纹,许兰秋缓缓跟来也报以深深的笑容,脸颊两侧的一对漩涡也比往日明显了几分。
虽然说如今的上海已不是那么完整,但正因为残缺或许才有另外一种被人珍惜的美。外滩旁,黄浦江畔,早早就有一些人来了,战乱并没能阻隔普通人享受生活的权力。
文从义领着许兰秋来到了几处显眼的地方一一影照,又指了老三上班所在的汇丰银行和老三的几处地产给许兰秋看。末了文从义忽然问起许兰秋知不知道黄浦江名字的来历,许兰秋说,好像是因传说当时开垦这片土地的是一个黄姓之人,文从义点了点头:“可惜时间晚了些,若早些时日可以看到黄浦的秋涛。”
许兰秋玩得尽兴了,却不觉着遗憾,双手置在额际搭了个凉棚,抬头看了看高升的太阳,道:“已经很好了。大哥,我们去城隍庙吧。”
文从义拿着相机对着远处看了看,回头笑道:“就走么?不多照几张照片?”
许兰秋颇不好意思道:“都影了这么多了,够了。”
文从义:“也好,想必你也逛的累了,也饿了,正好去城隍庙找吃的。”说着向远处注视二人的文风招了招手。文风随即将汽车开到路旁等着二人一到,上了车,三人便跨过外白渡桥向城隍庙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