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范荣找到他没有?我要去问问!”许兰秋忽然猛地抬了头,随即猛地站起了身:“我要去问问。”
廖语声追随着许兰秋快步下了楼,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路叫着范荣的名字:“范荣,范荣在哪呢?”没叫来范荣,却把赵妈叫来了:“少奶奶,范荣出去打听少爷的消息了。”
“我知道,我就是想问他打听到大哥的消息了吗?”许兰秋的声音明显有些激动了,不似先前那般,虽也怔愣却是波澜不惊。
“这,我就不知道了。”赵妈看了看许兰秋身后的廖语声,意思似乎在说,你怎么也不向她解释解释,劝劝她。
“兰秋,我们再等等,也不早了,范荣一会该就回来了,我们等他回来好不好?”廖语声扶着许兰秋慢慢坐下,还能感觉到她身体的微微颤抖。她是真的担心在意文从义的!
范荣直到天黑了好一会才赶回来,许兰秋早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廖语声绞尽脑汁却不能彻底开导她,实际上他自己心里都觉得希望渺茫。
“范荣,大哥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许兰秋一闻见范荣的气息便起身迎了上去,还明知故问的朝范荣一览无余的身后找了找。
范荣见许兰秋终于开始慌张,心下宽慰的同时更加难过了:“没有!少奶奶,都四五天了,能救起来的早在头两天就该救起来了,现在只不过是…”
“你不要胡说,不要胡说。”许兰秋连忙伸手打断范荣就要得出的结论,她不能相信,不能接受,他怎么会出事呢!
许兰秋直到此时才真的有意识到失去的恐惧:“不行,我要去找他,你们都没有认真找过,我不相信你们!”
“兰秋,少奶奶!”廖语声二人见许兰秋已经开始有些崩溃了,还要出去找,连忙拉她回来。
“兰秋,这么晚了,你去哪找?我们明天再去找,好不好?”
“是啊,少奶奶,招商局的人都收工了,他们要明天一早…”范荣差点说明天一早就要去打捞尸体的话,但又怕许兰秋更受不了,只好改口道:“还要再去找的,大少爷那边也派人了,我和文风也都带着孝义堂的人在找,这么多人,你说哪个不会认真去找的?少奶奶,你要找也要休息好白天再去找,要不少爷倒是回来了,你又不见不了,或是病倒了,那怎么好。”
廖语声连连点头:“范荣说的是,我明天陪你一起去找,好不好?”
许兰秋终于肯听劝,向廖语声认真道:“你明天一定来陪我一起去,一早就去。”
廖语声也认真的点头:“我一定早早的就来。”许兰秋又茫然的点了点头,廖语声和范荣朝对方看了一眼,心中都不是滋味,都觉得文从义这次生还无望!范荣只顾担心难过,一时也顾不得去想,文从义万一真的没了,许兰秋会不会跟廖语声的问题。廖语声则想,若是文从义没了,许兰秋还能不能接受他,自己是否真能将她伤口抚平,恢复到从前?!
第二天,廖语声果然早早就来了,来到的时候许兰秋也已经从楼上下来了,说已经吃完饭可以走了,问了声廖语声吃饭没有,廖语声也说吃了。
二人出门的时候,许兰秋忽道:“语声哥,你说我这件衣服好看吗?”
廖语声一愣,不知道许兰秋这个时候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的装扮了。只见许兰秋穿的是一件蓝色锦缎旗袍,她本就肤色甚白,愈发的清丽脱俗了。许兰秋虽然妖娆欠缺了些,就是有这一个好处,无论活到多大年纪,总能给人十八九岁少女般清纯秀雅的感觉。
“好看!”事实上,许兰秋无论穿什么,在廖语声看来都是一样的,一样的美丽无双!
“这是他第一次给我过生日,为我买的,除了以前他单独为我买的衣服外,也算是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了。”许兰秋说着似乎回想起当日那场别开生面的生日庆祝,嘴角不禁意溢露出幸福的笑容:“当时他还使了点小手段,从别人手里抢夺过来的呢!”
廖语声又是一怔:“是吗。”许兰秋点了点头,廖语声也点了点头,都是在为自己肯定。许兰秋是肯定自己所说,廖语声则是肯定自己所想。他想,许兰秋依旧还是以前的许兰秋,别人为她所做的任何事情,她都牢记感恩在心。但已不是以前那个属于他的许兰秋了!
许兰秋已经意识到可能失去文从义的危险和恐惧,却尚存着一丝自我逃避式的安慰。
亟待亲见到吴淞码头横七竖八堆放的尸体,许兰秋才真的慌了神,这些尸体中当真会有大哥吗!?
许兰秋焦急着奔了过去,胡乱的想要寻找着文从义。又害怕真会从这当中找到他,一时左奔右跑,不得章法…
廖语声一见许兰秋无头苍蝇似的乱跑,四处翻看,就知道她的心已经乱得如麻,不能正常冷静的思考了。上前拉住许兰秋:“兰秋,咱们挨个寻找吧,你这样左看一具,右看一具,看到什么时候。”
许兰秋忽然定定看着廖语声,似乎觉得他说错什么一般:“什么一具不一具的?大哥难道也成了一具…不会的…”许兰秋只是摇头,视线慌乱的扫视着周围或散乱放置或成排安放等待着亲人认领的尸体,害怕扫到熟悉的面孔。想要收回视线,却又控制不住目光的偏移。耳边不时传来寻到亲人的哭叫声,许兰秋因为急剧行走稍有知觉的心,再次一点点变得冰凉。
“兰秋!”廖语声发现许兰秋往向自己身后的眼睛里布满惊恐,心里一顿:“怎么了?”顺着许兰秋的目光朝自己身后看去:是一具尸体。也是身着中式衣衫,身形确实有些像文从义!回头再看许兰秋的时候,她已经快速越过自己飞奔了过去:“兰秋!”
许兰秋已经与这个年头的所有人一样,早就身经百战,不惧任何死亡和尸体了。此时却有第一次看到尸体般的惊惧,不敢面对。奔到近前的时候,她反倒放慢了步子,每挪动一步,胸口冰封般的心便跳动一下,冰凉寒冷顿时如电流打通血脉一般,传遍身体四肢,布满全身,血脉胀痛之际,带动着毛发都是根根惊恐的竖立。恍惚间文从义似乎一下子还魂般站了起来,冲自己笑了笑,许兰秋大惊之下,顿住步子不敢往前走了。
廖语声都能听到许兰秋心声剧烈的跳动,汗毛倒竖的惊恐。他想早些帮助许兰秋结束这样的煎熬,抢先一步奔了过去。
许兰秋见廖语声已经看清了,顿时定在了原地,不敢去看廖语声的神情。廖语声也被许兰秋感染的紧张不已,待看清后吁了口气:“兰秋,不是他。”
许兰秋被廖语声一喊,紧张到极致。待听到不是的时候,惊恐过后连打了几个大的冷战,连带身体都是抖动不止。她似乎还有些不相信,或是终于敢无所顾忌的面对了,又跑过去看了看,果然不是文从义。
“兰秋,要不你站在这里,我帮你看好了。”廖语声觉得许兰秋这个样子,文从义还没找到,她自己吓自己倒是会有可能把自己吓个半死,索性不让她经历这个过程。许兰秋虽不答,但神情显然是同意的。
许兰秋不言不语呆呆站在当地,感觉到廖语声跑过去一一察看躺卧在地上的身体,脑海里总是闪现她最急于听到又最怕听到的声音:“找到了。”身边不断有人抬走的尸体经过,地上的尸体一点点变少,周围的哭声一阵阵减弱…
“兰秋,今天的都看完了,没有。”廖语声明显感觉到许兰秋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放了心的叹了口气。廖语声知道她想着什么,至少说明文从义还有活着的期望。
等待地上的尸体都被清理干净了,许兰秋才在廖语声的搀扶下,麻木的游回文公馆。又麻木的走到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