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语声说完这句积压了十三年之久的话,也好比突然卸下了困锁自己十三年的枷锁,前所未有的轻松!前所未有的悲痛!与这句话一同困锁的泪水,也从眼目中一并释放了出来,解脱了出来,顿时无拘无束的流淌!
廖语声含泪看着许兰秋震惊得都停止了一切表情的神情,继续说道:“这些年,许多次,我都忍不住想告诉你,许多次话到了嘴边…”廖语声说不出来了,积蓄了十三年的泪水和委屈,一下子奔涌而出,有些承受不了!
许兰秋看着廖语声委屈悲痛难抑的神情,自己的心底更是泛出前所有未有的酸楚,近乎就是喃喃自语:“你为什么不说!”那么多不太合理的言行和神情,顿时都得到了最合理的阐释。难怪廖语声还会那样同自己说话,那样看自己,离别的时候还是那样的依依不舍!
“开始我们是为了想要利用文从义,帮助我们,所以…后来再想说,”廖语定定看着许兰秋:“就已经不太能忍心说出口了…你已经…我那时怕你知道后就不在文公馆待了,而外面的世界怎么能有这里安全。何况,”廖语声更加深层次的注视许兰秋:“我发觉,你已经渐渐爱上他了,再要说出来,除了徒增你的困惑,叫你难过,还能如何!”
“语声哥!”许兰秋心中的酸楚化成泪水,铺盖到了先前尚未干涸的泪水上。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你就不会…”
廖语声顾不得什么了,顾不得去想这样做是否有愧于文从义了,是否算是趁人之危了。他已经强压了近十三年,隐忍了十三年,委屈了十三年,挣扎了十三年,放手了十三年!此时不想再压制了,不想再隐忍了,不想再让自己委屈了。如许兰秋一样,不再能有气力挣扎伪装了!
当初第一次在上海无意间撞见许兰秋,虽然他当时忍住没有上前相认,但一回到“据点”他就向领导请示,想要认了她,告诉她,以前的事情只是误会,他不过以为自己是她的哥哥才会那样对她的。
他觉得许兰秋也是一样可以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以他们之间的默契,至少不会与后来的小五那般格格不入,摩擦不断。
可是出于各种原因,他被告知不能就此与许兰秋相认,那样许兰秋必定会离开文公馆,那个时候的许兰秋是绝对有这样做的可能。而没了许兰秋这层关系,极有可能会失去文从义这个最好的帮手,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他争不过大局,只得忍痛割爱舍弃自己的个人情感。他甚至为此第一次闹了情绪,第一次与领导争吵,前所未有的幼稚任性的话都说出来了,但最终他还是妥协了,理智战胜了情感!
亟待后来,事情已经到了,说与不说,意义都不是很大了。尤其他看到许兰秋对文从义日渐加深的依恋和情感,他在确定自己正一日日失去许兰秋的同时,也更加坚信了这个谎言不能揭穿,也坚定了就此瞒骗一生的想法。
只是他自己心中对于许兰秋的爱,却从未停止过,更因这十多年的压抑,掩盖,日益深刻浓郁!所以最后那次离别许兰秋的时候,他也以为那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就要忍不住说出来了。心里甚至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也好,至少自己不必这么遗憾!但最后他看到许兰秋都已经有了文从义的骨肉了,而许兰秋也已爱的那般深刻,甚至超过了曾经的自己!他还有什么好说?他总不能为了自己好受,累得许兰秋也如自己一般伤痛和无法弥补的遗憾吧!他何以忍心叫许兰秋承受这些!他不能这么自私。
然而,当他今天一进门看到许兰秋这般憔悴悲痛的神情,他就后悔了!后悔自己的放手,自己的隐忍。他开始产生动摇和怀疑:自己不争取,不遵从心底本愿,或许才是真的自私!
许兰秋原本是那样清澈纯粹,不沾染丝毫杂质的!那般简单快乐的!如今却是如此的复杂混沌!快乐简单,都已经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这还是曾经的许兰秋吗?那个有了微风吹拂的秋天,有了清新自在的山坡,都能叫她拍手大叫着,飞舞旋转着的许兰秋吗?那个随便拉起一片纸鸢都能当作风筝,飞奔于旷野,欢快不已的许兰秋吗!
他心里清楚明白,许兰秋和他在一起才能真的轻松快乐,无忧无虑!而文从义原本和她不在一个世界的人,却硬要强加她去爱,原本躲避不及的人,却硬要给到她去征服驾驭。
她在这过程,为其付出的代价和挣扎可想而知!如今依旧还是这般的结果!
难道这就是自己对她的爱,对她幸福的成全吗?
不!廖语声动摇了,他觉得事到今日只有自己再次争取,才是对许兰秋真正的爱,才能给到她最愿意过的幸福。
“兰秋,若是你累了,若是你不想在这里了,若是你觉得跟语声哥一起,能轻松快乐的生活,能再次来到人间奔向天堂,语声哥还是可以照顾你,还是一样的愿意照顾你。”
“语声哥还是你的语声哥,从来都不曾改变!”廖语声心里想,就让自己自私这么一回吧!横梗在二人之间的也就是文从义了,无论如何他都该争一争。
许兰秋看着廖语声只是流泪,廖语声紧紧拥抱着她,她也只是更加紧紧的回拥廖语声,心里却不能有任何决定和打算。
她的确不能够再心安理得的和文从义相敬如宾了,然而就此和廖语声一起了吗?她却一时不能有这样的肯定。只是她到底还是愿意让廖语声安慰和疼爱的,这一点如廖语声一样,从未改变!
许兰秋在廖语声的劝慰下也终于开始肯吃饭吃药了,廖语声见许兰秋总算也有活下去的欲望了,心底也终于重重松了一口气。
廖语声下楼的时候,范荣正好回到文公馆,见廖语声从楼上缓缓走下,有些意外的止步看了过来,眼神中有疑惑还有些防备的不信任。
廖语声知道他疑惑防备些什么,索性笑了笑,率先开了口:“范兄弟,是你们老板让我来看兰秋的,她已经肯吃饭吃药了,没什么大碍了。”
范荣能想得到这些,只是不明白文从义缘何要这么做,这个当口,难道不怕廖语声趁虚而入吗。他这些年早就看出廖语声和许兰秋之间不似真正兄妹那般简单,本来他也不是太能关心到这些的人,只是涉及到文从义的利益,他便不能不小心防备了。
“廖先生现在是在虹口还是闸北。”
“都一样的,居无定所。”
范荣点了点头,知道廖语声不太愿意讲出来,他也就不再多问。廖语声又和范荣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出了文公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