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秋以为自己会怒吼,会歇斯底里的质问,但她只是唯恐不及的,胆小如鼠的,躲回了门墙,那样子似乎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
她甚至都不敢稍作停留,就飘飘荡荡的游到了楼下。半道上似乎有人跟自己说过什么,问过什么,她听不清。耳朵似乎也顿时失了聪,眼前那么多人,那么多张嘴一张一合着,缘何她什么都不能听到?
这些人的面孔为何这么可憎可恶!他们便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么?为什么要聚集到这里做这么无聊的赌博压注?
还是就是为了来专门见证自己的可悲可怜!可笑可叹的?
许兰秋惶惑之际,只觉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在往下坠,似乎有人过来扶了一下自己。她来不及看,也来不及问。
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魔窟,这个充满罪恶,虚假丑陋的魔窟!
但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要阻拦自己?跟自己作对!为什么自己往前,他们便在前面拦着自己!自己避到左边,他们又在左面撞击着自己!自己已经后退了,他们还要从后面阻着自己!
还是那般用力的撞击!生怕不能撞疼自己!生怕自己的心还不够痛,连带肉体也要挨上几刀,他们才安心吗?
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看着我?还带着笑容!那是取笑吗?取笑我的无知,不自量力!还是可怜我?可怜我的悲哀,凄惨境地!
“我不要可怜!我不要同情!我不要施舍!”许兰秋不自觉的猛烈摇了摇头。
终于,她艰难的游到了一个可以躲避的角落,似乎再也没有人阻拦撞击自己了。
终于,她也可以依靠在墙上稍稍喘息,她才发现自己的心原来已那般疼痛。
终于,她到底还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声碎裂的声音!
脑袋中的重击似乎已经停止,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清晰的疼痛缓慢侵蚀着的划痕。
那是一幅裹着香艳的魔鬼一样的画面,残酷的拷打着许兰秋。许兰秋闭了眼睛,它却钻到许兰秋的脑髓里,强迫着她去看,逼迫着她去想。
画面中的男女那般暧昧,熟络!男人靠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女人近乎半躺半坐在男人的身上,端着酒杯调笑。
女人是陌生的,也是美丽的。男人却是再为熟悉不过的:文从义!
许兰秋再想要自欺欺人也不能够了!那样清晰的笑容,那样无情的画面,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画面中男女暧昧的话,更是一句句的,无情的钻到了许兰秋的耳朵里,刺痛她的心肺!
“你怎么舍得来这种地方。”
“没办法,太想你了,又见不着你,只好放下脸面巴巴找来了。”
“是吗!想我哪里了?”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浓烈!更和着二人调情的笑声。文从义的语气里含着一分笑意九分挑逗,那个女人的言态却是十足十的魅惑暧昧。
显然他们是无比熟悉的,无比了解的。只怕尚在自己之前!尚在自己之上!
“你怎么舍得来这种地方?”许兰秋差点还以为这句话说得是自己!她还差点以为,他又率先看到了自己!她只恨自己那时为何就不失聪了!
渐渐恢复些知觉的许兰秋,眼中终于有刺痛的感觉,干涸的双眼也终于迎来了泪水的洗礼。
许兰秋蜷缩着退靠在墙上无助的哭泣,哭声里尽是悔恨!
奇怪的是她并不恨文从义,只是恨自己。
她恨自己的单纯无知!还一度以为文从义也如自己这般专心一意对待自己,却不知道人家早就美人抱在怀中独自逍遥了。文从义纵有再多特别,也只是个普通男人而已,终究逃不过所有男人的通病。她总是把所有的男人看作如廖语声一样,殊不知世上有几个男人真如廖语声一般!就是廖语声,当初知道自己是他妹妹的时候,不是也一样立即转身投向小五跟前了,可曾有过丝毫眷恋挣扎?何况还是文从义这样的人!
她更恨自己的自欺欺人!她早该知道以文从义这样的年纪和心性,是不可能果真不沾染女人的。当初他仅凭自己的一张半身照片,就能买到那么多各式各样合身的衣裙,他对于女人的掌控和了解,可想而知!又怎会只独守着家中一个不能给自己带来任何欢愉的女子!更不可能还能那般守礼如洁。他只是知道迟早是他的,他想要的时候自然就能要到了而已。
她最恨自己的懦弱胆怯!每次遇到这样的捉弄,就是只知道躲避逃离,一如当年见到廖语声和小五一样。从不想到要去争取,要去质问。从未想过自己本是紧握道理的一方,却总是好像自己是错的一样。明明是被人夺去了自己的东西,却总是好像是自己在跟别人争抢一样.
“只是,只是到底他才刚刚和自己温言软语,如何就能这么快转身将别的女人拥在怀里?还是那般自然随意!他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许兰秋恨完自己,终究又开始恨起文从义了。
若是四年前就见到这一幕,或许她还会庆幸,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可以转身离开了。
若是三年前,或许她会有一丝遗憾和伤感,毕竟他们一路出生入死,几经生死的考验,但也顶多就是离开之后的喟叹而已。
就是一年前也好,因为明明那时她对于廖语声还念念不忘。或许会痛哭一场,或许,许久不能愈合,但总归比现在要好。
哪怕是几个月前也好,因为那时她还在为他欺骗自己到香港而心生怨恨,正好借着怨恨弥合心中的伤痛。
却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在自己已无任何杂念的时候,偏偏是在自己已经深深陷进去,爱下去,自以为甜蜜无比的时候。
好像他就是专门选在这个时候要给自己看到他的本来面目的一样。
他为什么这么残忍!
许兰秋越想越难过,越哭越伤心。她只想找到一个地方尽情的哭,大声的哭。却发现自己竟然如何难过也不能放声,越是难过便越是纠结痛苦难当,却也越是哭不出声来。
她天生便是懦弱胆怯的吧!否则怎会连想要大声哭泣都不能够?这般伤痛的哭泣却还只能是无声的低调。
许兰秋像游魂一样,呼吸沉重,胸腔堵塞。街上到处是人,却没有一个跟她相干的。街上的路也越来越多,却没有她能去到的地方。
“这些人都这么匆忙迫不及待,可能告诉我,他们要去哪?可否也带自己一起去,逃离这痛不欲生的所在。”许兰秋驻在人群中间看着越来越恍惚快速的人影,一片茫然。看不清路,只看到模糊一片的人影四处飘窜。
许久,许久.
直到被人连连撞击数次,她才渐渐反应过来,又如幽灵一般飘动了脚步。
许兰秋不管不顾的,就那么一边游走,一边恸哭,随着眼泪越流越多,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几乎看不清前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到哪里,能去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