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秋就此安静坐下不再打闹,静之却兀自在碧笙怀中向许兰秋眨着眼睛,欢笑不止。许兰秋也朝静之眨了眨眼睛,向锦云道:“锦云嫂子,二哥的事情你是在怪我吗?”许兰秋想与其遮遮掩掩,不如摊开来说个明白,她知道以锦云的性格,直来直去只怕比迂回婉转更好些。
果然锦云反倒不似先前那么冷淡了:“谁怪你了?”
许兰秋带着嗔怪的笑道:“那你怎么都不好好跟我说话的。”
锦云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别人只要稍微好言好语跟她说话,她反倒不好再继续苛责别人了:“我只是,我只是在怪那个日本人!色胚!居然敢打我们兰秋的注意,我呸!”
许兰秋被锦云的憨态只逗的好笑,碧笙也赶紧道:“就是就是,都是日本人的不是,咱们可不能自家人埋怨自家人,反叫日本人偷着高兴。”
锦云:“那是自然!”就在许兰秋以为就此告一段落时,锦云忽又道:“哎,兰秋,你真没勾引那日本人?”
许兰秋脸一红:“锦云嫂子,你说什么呢!”
锦云大概也觉得自己说的过火了,一甩手绢:“嗨,想你也没这个本事!”
许兰秋嗔道:“那你还说。”
锦云又来劲了:“不是,那他凭什么单单瞧上你呢?还为你搞得轩然大波的。他怎么不为了我,为了碧笙呢!”
碧笙一改矜持,哈哈笑道:“原来妹妹是在吃兰秋的醋啊!要是日本人看上的是妹妹,为了妹妹闹个满城风雨,登报上条,最后那怕杀了老二,你也就高兴了是吧?”
锦云不以为然:“我呸呸呸!小日本,敢看上老娘,老娘叫他兜着走!”
碧笙笑着点头道:“是是是!谁敢惹你啊!人家就是看上了,也只好窝在心里,不敢叫人知道了去。”
锦云终于被碧笙一唱一和着放下了所有的嫌隙,向着许兰秋:“兰秋别放在心上啊,我不是在怪你呢。”
许兰秋摇了摇头,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锦云一放下怨怪,三人顿时撒开了话头,就什么都聊开了。二人也仔细问了许兰秋在香港逃难的情况,许兰秋除了和文从义相互冲突的一段避之不谈,其他都是细细讲述了一番。二人听完都是啧啧发叹,大骂日本人作孽,不得好死。
许兰秋也从二人后来的谈话中大概得知了这件事情前后的演变。文从义自然是不会到处说小林英浩是为了许兰秋如何如何了,但老二的人脉消息是和云社暗通的,而小林英浩为许兰秋与孝义堂作对,这在云社内部早不是什么秘密,云社的人一知道,消息不胫而走,老二自然也就知道了。老二一回到碧云斋,敌不过锦云碧笙二人的轮番询问,又免二人过多担心,就把实情和盘托出。这下隔壁的老三和司徒芝自然也就知道了。甚而连带从祯,苏立诚,苏林也都知道了此事,于是就在文家上下传开了,许兰秋估计连带澳门的老爷子只怕也不能避免。
许兰秋听到二人提到苏林,好奇道:“苏林回来了吗?”
碧笙向着锦云道:“兰秋还不知道吧?”
锦云道:“苏林这丫头已经结婚了。”
许兰秋更是好奇了:“结婚?和谁?”
锦云:“还能有谁!林木森呗!”
许兰秋:“大姐和大姐夫不是一直都反对的吗?”
锦云哼了一下,笑道:“反对有什么用!先斩后奏呗。小丫头说去法国留学就是使的烟雾弹,其实暗地里早跑到美国投奔林木森去了。后来林木森回来了,她便也跟着回来了。从祯和苏立诚这才知道二人早在美国的时候就已经结婚了。嗨,真是可笑啊,从祯还托人在法国打听苏林呢,不想苏林都出现在自己面前了。既成事实,只得认了。”
锦云说完,碧笙只是赞叹:“真是浪漫!为爱追寻,为爱放逐,真是勇敢!”
锦云不屑的撇了撇碧笙,倒不是不赞成碧笙的话,只是有些受不了碧笙矫情的酸样。
许兰秋也在心中暗叹,一直都觉得苏林是会为了某些东西不顾一切的人,不想最先应现在爱情这上,她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女子。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男人,能让苏林如此动心的,心里不禁对这个久闻多时的林木森充满了好奇。
晚饭的时候,司徒芝也闻讯过来了。相对锦云仅在表面的针对为难许兰秋,司徒芝的不满更多的是暗含在不动声色的表情之下。因为在她看来,如许兰秋这样的平凡女子,能叫一个不一般的男人如此不惜代价的渴求,必定是使出了些什么不一般的手段。
同时,她一旦这么认为便不会轻易改变。不似锦云,前脚还明明在怨怪,后脚被哄了几句就都忘记的一干二净了。所以在司徒芝看来,这些人是没有能坚持原则的随波逐流,虚情假意的故作姿态。
老三中途也过来凑了个热闹,对于老二的事情,老三只是惊讶和好奇。和老二一样,对于许兰秋能够吸引小林英浩这般人物的瞩目,除了有些意外,更多的或许是出于同性之间的角逐,反觉着衬出了许兰秋不一般的魅力来。
男人对于女人的过失,尤其是美貌引来的过失,比之女人对女人,总是要宽容的多。
许兰秋一路回去的时候都在想,真的要说些好话谢谢文从义,因为她从锦云的话里知道,当一圈人都有些怪则许兰秋的时候,文从义自始至终都是护着她的,她也终于知道老二那一句“相互护着”是什么意思了。
不想回到文公馆的时候,文从义还没有回来,倒是不久后文风跟了进来说了句没头没头脑的话:“夫人,最近怎么没见着您哥哥过来走动。”
“我哥哥?”许兰秋自然知道文风说的是廖语声,只是奇怪文风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廖语声了,何况自己才刚回到上海而已。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和他比较能谈得来,顺便问问。”文风说着看了看许兰秋就又出去了。
文风不是范荣,不似会这么随心说话的人,于是脱下风衣外套,许兰秋就拨通了廖语声住处电话,却是一直没人接,最后好像还是故意挂断的,许兰秋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如果说对于文从义的一切,哪怕是关心,许兰秋还要动脑筋想一想,那对于廖语声的担心,几乎是用不着过脑子的。许兰秋重新又拿起风衣外套,觉着天也不是很晚,就急急忙忙的赶往了廖语声所在的霞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