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焱听闻归乡有望,顿时喜不自禁,问道:“还请前辈指点。”
池琛道:“你无法回到家乡,说到底是你记忆封印在作祟。只要解开你记忆的封印,回忆起你是如何来到此处的,自然也就知晓回家的路。”
“前辈可能帮我解开封印?”
池琛淡淡地摇了摇头。
东方焱见此,原本明亮的眸子变得有些黯淡。
“男儿志在四方,怎可甘愿一辈子沉寂在乡里之中?“池琛见了东方焱的神色,失望地摇了摇头。
“前辈教训的是。”东方焱有些惭愧道。
然而,他嘴上虽然这般说着,但心中始终迫切地希望着能够快些回到故乡。尽管外面的世界充满了神秘,充满了诱惑,但在他内心深处,有一个不得不回去的秘密……
池琛又说道:“如今说这些,却也没什么用。你如今衣不蔽体,又未练过功法,继续这么下去,怕是要冻死在这。如今之计,还是先离开这里,寻户人家休息一下再做打算。”
东方焱自然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觉得池琛说的有理。
于是乎,二人并肩出发,寻找能够离开丛林的路。
一路上,东方焱不断询问池琛有关修真的种种事情,似乎对这个话题颇为感兴趣。而池琛倒也不厌烦,耐心地为东方焱讲述自己的见闻,只是每当问及池琛修为之事时,他总是笑而不答。二人一路之上倒也不显尴尬。
“等一下。”池琛忽然间停下脚步,轻声道。
“前辈?“东方焱纳闷问道。
“这里似乎有些不对劲。”池琛说道,“这一路上,许久没有听到其他声音了。”
东方焱闻言,登时醒悟过来。这一路之上,他也觉出有一股莫名的违和感,只是不知原因。如今经池琛一提醒,顿时明白过来——偌大的丛林,怎会没有半声动物的啼叫声?
东方焱生活的村子,乃是坐落于一片竹海之中。闲暇之时,他也经常在四处玩耍。但凡树木茂盛之所,必定生存着各种各样的虫鱼鸟兽,是以绝不会出现当下这种寂静无声的情形。
或许,当下的情况,用死寂来形容,更为恰当。
而死寂,往往伴随着危险。
东方焱正要再说什么,忽然间,自身后传来几声“沙沙”的声响。
原本已经极为紧张的东方焱听到这声响,登时如惊弓之鸟,一下子将身子掩到了身旁的树干之后,小心地探出头来,仔细观望。
只听闻那声响愈来愈近,仿佛只要穿过东方焱面前的那团树丛,便会一下子冲出来般。东方焱的神经,也绷到了极点。
然而就在此时,那声音竟是戛然而止。
东方焱又等了半晌,那团树丛却是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
又过了许久,还是不见丝毫动静,至此,他方才松了口气。
“嘶——”
忽然间,一个惊悚的声音自他头顶上方响起。
他猛地抬起头,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不知何时,自己头顶的树枝上缠绕了一条青色小蛇!此刻,那条小蛇正直勾勾地盯着东方焱,猩红的蛇信,几乎贴在了他的面颊之上!
东方焱人生之中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为何物。
他吓得慌乱地退了两步,反倒被树根绊倒在地。但他随即爬起,不管三七二十一,头也不敢回的径直跑了出去。
不知跑了多久,东方焱只觉得肺中如同火烧一般疼痛难耐,实在是跑不动了,方才停下脚步。
他单膝跪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着。
这还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如此剧烈的跑动。
恐惧、不安……
种种负面情绪充斥着他幼小的心灵,仿佛做了一个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
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安全的时候,那如同梦魇一般的“沙沙”声再度响起。而这一次,却是来自于更多方向——无数的青蛇,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将东方焱团团围住。
眼前这万千的青蛇,东方焱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时间没了主意。
忽然间,他瞥见自己左前方似乎有一处缺口,于是想都未想便自那缺口之处冲了出去。原本已经精疲力竭的东方焱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又是一路狂奔,跑出老远。
只是怪异的是,每当他觉得力竭,停下休息之时,那些阴魂不散的青蛇总会从他的四周涌出,仿佛整片丛林之中遍地皆是这种蛇一般。而每一次蛇圈的包围,总会被他发现一丝缺口,让他有机可乘逃脱。
渐渐地,东方焱也察觉到了异常,这些蛇似乎在故意往一个方向驱赶着自己。然而这个念头一起,他不由得自嘲道:蛇又怎会有如此心思?
就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被一群蛇一路追赶,直至一片弥漫着薄雾的树林之中。
东方焱踏进这片雾林中的第一步时,便发现原本一直追赶他的无数青蛇刹那间便消失了踪迹,就仿佛它们不曾存在过一般。
“得救了……呼……呼……”
东方焱靠坐在一棵树旁,气喘吁吁道。
这时,他方才发觉,此刻身处的这片树林,似乎与刚刚所在的丛林不大一样。这里的树,显露出一股颓然的病态。枯黄的枝叶,干瘪的树干,给人一种行将就木之感;淡淡的薄雾笼罩,更添一股诡秘莫测的气氛。
东方焱抬起头,仔细凝望,发现原来那些青蛇并未凭空消失,而是潜伏在自己不远处的树丛中,此刻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它们却始终不敢再接近东方焱。
被如此之多双眼睛注视着,显然不是什么愉快之事。
于是乎,东方焱不再去看那些蛇,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下来。他忽然意识到,原本一直和自己同行的池琛前辈不知何时竟是和自己走散了。
“难道池琛前辈没有逃出来?“
“不,应该不会。前辈深藏不露,一定有办法从蛇群中逃离出来。“
“可是,如果他逃出来,为什么不来找我……”
东方焱自言自语道,最终还是不放心失散的池琛。尽管他心底极为害怕那些蛇,但还是鼓起勇气,自雾林中走了出来。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潜伏在四周的青蛇顿时冲了出来,这阵仗,竟是比之前几次更为盛大——但见无数的青蛇涌出,目之可及的范围内,尽是这青色小蛇,以至于连一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东方焱赶忙退了回去。
而那些蛇似乎因为知晓他的想法一般,居然就守在雾林之外,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只要他一迈出雾林,便会立即撕咬上去。
东方焱看得一阵心悸,只得暂且放下回去寻找池琛的想法。直至此刻,他才看清这些青色小蛇的真容——这种蛇,他是认识的,初春之叶般的蛇鳞,赤红如火的双瞳,正是青鳞赤瞳蛇!
东方焱自幼熟读医书,于各种药材毒物均有所了解。这青鳞赤瞳蛇,毒性虽不致死,但会让人全身麻痹,数个时辰都无法动弹。若是在此地中了青鳞赤瞳蛇毒,面对着如此多的蛇,怕是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一念至此,他不禁咽了口口水。
东方焱心中盘算着:既然无法回去,只能继续前行了。不过……
他望着雾气缭绕的前方,心情有些沉重。
东方焱心里自然清楚,如此规模的青鳞赤瞳蛇都不敢贸入这片雾林,其中必然有着极为恐怖的东西。
只是此刻,他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不知是否是因为心中太过恐惧,随着渐渐地深入,周围的光芒愈加黯淡,东方焱已经近乎看不清任何事物,只得伸出双手不断摸索,缓缓前行。
也不知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东方焱始终没有找寻到出路。而他现在的状况,着实糟糕。之前受了风寒,加上一路担惊受怕的逃窜,他早已身心俱疲。
黑暗,本就是一个无尽的深渊。任何事物陷入其中,都会被它无情地吞噬。
东方焱的最后一丝意志,也在被这无尽地黑暗慢慢消磨。终于,他倒了下来。
“这里……就是我的尽头了吗……”
“或许,这也是件好事吧……”
“爹……娘……”
东方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而他的额头正中,竟是缓缓出现了一个黑色火焰图纹。
原本已经瑟瑟发抖的东方焱脸上的痛苦之色渐渐散去。
忽然间,一丝柔和的灯光出现在远方。
这灯光虽然微弱,但是在这片黑暗之所显得分外清晰。
朦胧间,他似乎看到那灯火之处,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正缓缓走向远方。
“等一下……”
东方焱用尽最后的气力喊道,然而,他现在实在是太虚弱了,声音微弱无比。而那原本就模糊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远方。唯有那一丝灯火,在遥远的黑暗中若隐若存。
希望,永远会唤醒一个人求生的本能。
东方焱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而后咬紧牙关,扶着身旁的枯树,缓缓站起。他尚有心愿未了,绝不愿意就此死在这里。正是这种执念,驱使他的身体再度动了起来,步履蹒跚地朝那灯火处走去。
雾气越来越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腥味。东方焱虽然也嗅到了,但他此刻已无暇顾及。脑中所思所想,只是如何能够生存下去。
灯火阑珊,飘渺难及。
每当东方焱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那一丝灯火和人影便会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内。就这样,反反复复,终于将东方焱那最后一丝执念也消磨殆尽。
在历经了希望,绝望,希望,再绝望……如此痛苦地精神折磨后,东方焱颓然躺在冰冷的地面上,他的面色,显得有些苍白。
只是他的眼神,却依旧清澈而坚毅。如此的眼神,并不应该是一个放弃生的希望的人所能具有的。
但若是如此,为何他又如此狼狈地躺在地上,如若一具死尸一般纹丝不动?
“这是……蛇毒?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东方焱心中有些难以置信。
意识清醒,四肢毫无知觉,对医术颇为精通的东方焱自然知晓,这正是中了青鳞赤瞳蛇毒的症状。
忽然间,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远方飘来,虽然轻微,但在东方焱耳中却如同天籁。
“难道是池琛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