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苍茫,月如霜。
潺潺的流水声,似乎是这片丛林中唯一的声响。
此刻,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静静地躺在丛林之中。
他双目紧闭,面容上隐隐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呼吸还算平稳,似乎是睡着了。
他身上的粗布衣,仿佛是被烈火焚烧了一般,残破得不成样子,半个身子已经裸露在皎洁的月色下。
他身侧的不远处,散落着十数根银针,在月光的映射下闪着让人心悸的寒光。
他四周的树木,却是断的断,折的折,似是被什么洪荒巨兽肆虐过一般。
他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深坑,如同流星坠落撞击而成,只是四周似乎并没有什么天外陨石的碎片。
这片寂静的丛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夜风凛冽。
少年似是感觉到了寒冷,缓缓将身子蜷缩起来。只是这似乎并不能阻挡那刺骨的寒意,他慢慢坐起身来。
“爹……娘……怎么这么冷……”少年睡眼惺忪,喃喃道。
四周寂静无声。
“爹?娘?”
少年方才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半阖的双眼终于睁开。
他猛地站起身来,望着四周一片狼藉的场景,顿时呆立在原地。
“这究竟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
……
月光如水,在这静谧的夜色中晕染开来。
少年强忍心中的慌乱,镇定心神,开始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只是让他惊讶的是,自己竟是完全记不起这一日所发生的任何事情!
这一天的时光,仿佛被人偷走了一般!
而他最后的记忆,便是早上起床后和父母一起吃饭的情形。
“到底发生了什么!?”
……
隐约间,一道淡淡的金光闪过,然而少年并未察觉。
他身上并未带着火石,没有工具能够生火。衣不蔽体的他早已经冻得够呛,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已经被冻得通红。少年别无他法,只得抱膝蜷缩在一棵断树之下,搓着自己已经有些麻木的手掌。
忽然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不知何时,一个消瘦的身影正站在自己身前,阴森森地盯着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着实将少年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由后退了几步,险些被地上折断的树干绊倒。
“你……你是什么人?”不知是因为寒冷的温度还是心底的恐惧,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
眼前之人出现得太过突兀,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
那人笼罩在阴影之中,少年看不清他的面容。
漆黑的夜,黑暗中的人,不管怎么看,都太过诡异。
黑暗中的人并未回答少年的问题,反而低声问道:“你是何人门下,竟能驱使南冥之灵的力量?”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南冥之灵?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子莫要狡辩!你左腕上所戴玉镯又是何物?”
东方焱闻言,颇有些讶异,抬起左手,看了看腕上那晶莹剔透,蓝光流转的玉镯,解释道:“这是我幼时一位高人送给我的。我出生之时便贴身佩戴,十年来从未摘下来过。”
阴影中的那人闻言,并没有继续言语,似乎是陷入了沉思。
月光渐渐倾斜,阴影缓缓褪去,那人的真容逐渐显露出来。
这人身长八尺,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袍。只是他的身材实在太过消瘦,如此的长袍在他身上如同一堆枯骨强行撑起了这件衣裳,极其不协调。他的面容枯槁,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似乎完全没有血肉。
他沉默片刻,忽的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被他如同骷髅般的样貌所惊吓,颤声答道:“我……我叫东方焱。”
男子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是如何来到此地的?”
东方焱面色惨白地摇了摇头,老实讲道:“我也不知道。我刚一醒来,便身处此地了。至于这里是何处,我又是怎么来的,却是一丝印象都没有……”
枯槁男子听了东方焱的话,眼神之中出现一丝怀疑,而后缓缓走向东方焱。
“你……你别过来!”东方焱有些畏惧道,紧接着下意识地想要向后退。但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是不能移动分毫。
只见那枯槁男子缓缓走到他的面前,伸出了他瘦骨嶙峋的手,放在了东方焱的头顶上。紧接着,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金芒。东方焱只觉意识有些模糊,那彻骨的寒冷也渐渐感受不到。
“原来如此。”
枯槁男子收回枯槁的手掌,喃喃道。随后,自他指尖又飞出一团暗金色的光球,缓缓融入到东方焱的身体之中。
“咦?”东方焱忽然清醒过来,看到这形若枯骨的男子就站在自己面前,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你别过来……”
“小子,你莫要害怕。”
那枯槁男子脸上竟是挤出一抹笑容,似乎想让东方焱放下戒心。只是在他这般毫无血肉的脸上出现如此微笑,却是显得着实面目可怖。
只听他接着说道:“刚刚有些误会,你莫要见怪。”
说着,东方焱只觉一股柔风拂过,将摔倒的自己托了起来。
如此奇妙的情形,东方焱还是第一次见到,少年好奇之心大盛,对这枯槁男子的恐惧之感反倒减了不少。更何况,他本就是个心地质朴之人,既然对方道歉了,他自然也不会再对眼前这枯槁男子有什么偏见。
东方焱问道:“敢问前辈大名?”
那枯槁男子道:“我叫池琛。”
“池琛前辈,您之前所说的什么南冥之灵是什么?还有,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
池琛沉吟片刻,却并未回答他的话,问道:“小子,你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吗?”
东方焱茫然的摇了摇头。
只见池琛又伸出他枯槁的右手,凌空一抓,之前散落在地上的银针缓缓飞了过来,悬浮在他的手掌上。
“这银针可是你的?”
“是。”
“你记不起这些银针为何会散落在地吗?”
东方焱闻言,仔细回忆起来。朦胧中,他似乎记起自己的旧疾突然复发,而这些银针,正是自己以紫阳针法封住穴道,防止病情恶化所用。
“想起来了?”
东方焱点了点头,答道:“这银针是我随身携带之物,之前我用它封闭了自己的穴道。”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吗?”
东方焱茫然地摇了摇头,对于今日发生之事竟是没有丝毫印象。
池琛见此,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但随即释然,道:“果然如此,你的部分记忆,被人封印了。”
“封印?那是什么?”
池琛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反倒是问道:“你之前似乎并未习过武?”
“是。”
“那么有关修真之事想必也不曾听闻过了?”
“修真?”
池琛顿了顿,徐徐讲道:“神州九域,生灵无数。人类之寿命不过百年,是以先人欲求长生之法,百般修炼,虽未得长生,但寿命已然可至千载,且举手之间携风雷之力,人们将这种修炼的方法称为修真炼道。寻常人百十年寿命,乃是气绝而亡,是以修真之途的基础,在于炼气。炼气至一定地步,便可将气化作灵,如此便可突破百年大限,便称之为仙。”
看着东方焱一脸茫然的样子,池琛又详细解释道:“所谓炼气乃是修炼身体的元气,使其能够按照自己的意识游走于经脉之中,这股力量便称之为真气,又叫做内力;炼气至一定境界,沟通天地,体内真气与天地精华之力融合,化为一股新的力量,唤作灵力,只有修炼出灵力,方才算是踏入修真的大门,达到如此地步,便可称之为仙;而在仙之上,更有神之境界,能够修炼至此境,体内力量化作神力,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有神鬼莫测之能。”
“而封印之术,便是以灵力或神力为凭,生出的一种神通术法。封印术能够对人或事物施加某种力量,使其无法正常运转。你的部分记忆,想必便是被某种术法所封印,方才让你无法记起。”
东方焱听闻这池琛一番讲述,只觉得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曾听闻父母讲过许多仙神的传说,今日却是第一次知晓,原来不论是仙还是神,都是人类修炼而成。
“前辈你便是修真者吗?”
池琛干瘪的脸上挤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却是闭口不答。
东方焱正要继续追问,却只觉眼前一黑,随即便失去了意识,晕倒在地。
而他面前的池琛,竟是没有任何动作,任凭东方焱瘦小的身体摔倒在地上。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意味深长的复杂神情。
……
“噼,啪,噼,啪。”
伴随着火焰燃烧的响声,东方焱缓缓睁开双眼。
“你醒了。”池琛淡然的声音响起。
东方焱慢慢坐起身来,方才发觉自己身旁不知何时生起了一堆火。而池琛,正面无表情地坐在自己的对面。
池琛淡然道:“你心力交瘁,又受了风寒,还是再休息一会为妙。”
东方焱熟读医书,知晓自己自醒来之后一直情绪焦虑,外加上衣衫褴褛,无法生火取暖,自然是被风邪入体。若非池琛相助,自己怕是就冻死在这荒郊野外。
东方焱感激道:“多谢前辈相救。”
池琛却并未回答,只是盯着那堆燃烧旺盛的火焰,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而后问道:“小子,你后面有何打算?”
东方焱闻言一愣,随即长叹一口气,道:“我自幼一直生活在村子里,从未离开过那里半步。如今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家中的父母想必十分担心。所以,我只想尽快回到家中。只是,却不知回家的路究竟在何方……”
池琛淡淡道:“想要回去,倒也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