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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涂色

我没有想到事隔十五年后,我结了婚,有了小孩,又一次遇见了你,迅急坠入情网。我以为此生不可能与你再次发生爱情,没想到一切来得这样突然,那段深爱真的还埋在心里吗?那个相遇的时间真的就像是一把铁铲一样,刨开了你我之间埋下的缘分?

我又一次如此近地走在你身边,闻见了你的体香,体香温暖了我的回忆,我又陷进了对往事的回忆。也许现在的你已物是人非了,过去的纯情不知还剩下多少,过去的童稚还留下多少,但不知为什么,一闻见你的体香,我有些醉的感觉。

我喜欢你的依靠,我喜欢你的絮絮叨叨,我往往是你的忠实听客,任你倾诉、任你抒情,看见一个略显疲惫的世俗男人在怀中慢慢睡去,我心里有一种母亲般的温暖。

过去的这些是否将要重演。

我与你相识时,我刚大学毕业,刚刚实习。你和情窦初开的我,就燃烧了激情,点燃了爱情。我不顾一切地爱上了你。过去,我爱得盲目,不知道为何而爱,也不知道爱你什么,我只知道我被你爱着,是幸福的,我纯粹地爱你,也是幸福的。那时我被浸在爱中,觉得季节总没有雨天,风总是柔和,蓝天总是永远,太阳总照着心田,人总是友善。

我们一起走过了美好的时间。

在黄昏,听听牧歌,还可以听见农人耕作时释放劳累的叫喊,都是那样令人兴奋,你会对我说:“这就是诗歌。”

太阳下山,月亮升起来,我会满怀期待地坐在月光下,任思绪在空中与月光一起飘摇,我会闻见月光的香味。我一番神游后,回头会发现你已经坐在我身边。于是,月光下的大地成了我们休闲的乐园。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会闻见香味,你说是稻田里泥土和庄稼的香味,是青草的香味,我坚持认为是月光的香味,因为只有在月光明媚的夜里,在你的身旁我才可以闻见这种味道。

后来我离开了你,好多年都没有闻见这种香味了,十五年后的相遇,十五年后的这个夜晚,十五年后有你在的月光下,我突然又闻见了这种久违的香味。我不知道这是否是宿命。

那时,我租了一间小屋,有时你会来闲聊。晚饭时间,我喜欢自己准备晚饭,但却只会熬稀饭,你也不帮忙,你会在一旁与我说话,看我熬稀饭。慢慢的,时间流逝,稀饭也变成了干饭,就着泡菜我吃得很香,可你没有吃过我煮的稀饭,每次你总是吃了才来。你似乎是怕我寂寞,你默默地陪着我。

那时,我们没有说爱,但我们都知道,我们在爱着。

爱着,不是很重要吗?还有比正在爱着更重要的吗?

那天我正在熬稀饭,拨弄柴火的火钳握在手里,正站在灶前发呆,突然觉得你用手臂把我抱住了,我慌忙之中不知做什么好,竟然把火钳放在锅里当成勺子,不断地搅动,把一锅稀饭白白地报废了。

我开始人生的劳作,独自做着事情,满世界地跑。那时不像现在,手机普及了,到哪里都可以找到人,我到偏僻的地方去,你就默默地算着时间,估计我应该在哪里,于是,你总是想方设法找到那个地方的电话。中午休息时,你的电话总是如约而至,守公用电话的人就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在远处忙着,听见喊,放下工作跑过来,与你窃窃私语。那时与我一起的女孩都很羡慕我,看我脸上的红光,透着幸福的样子,纷纷猜测我已经恋爱了,我微笑不语。你不会知道,那时你是我心中的全部。你常说,我是一个很能干的女孩,谁娶了我会很幸福。

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牵挂着,我很幸福。听见一个男人对我的赞美,我很有成就感。由于你的存在,那些小男生对我暗送秋波,我假装不明白。我想,还有谁会像你这样使我动心呢?

一天晚上,在一个村子里,我正准备休息,在朦胧的灯光下,我似乎觉得有人,抬头看,是你站在门口,外面是浓浓的夜色。我一下子哭了出来,泪水满腮都是。

有一天我搭乘一辆汽车远行了,我没有告诉你,我决定到南方。我心里清楚,这是逃避。不知道是什么缘由,我需要逃避。是情太切还是疲惫,反正我逃跑了。我后来知道你疯一般找过我,电话打到我的老家,打到我的朋友那里,你才知道我离开了这个城市,可是你不知道我究竟在哪里,我也没有给你说。于是,你我之间就失去了联系。可是我是知道你的电话的,但是,我强忍住不打。

外出的日子很孤独,但可以慰藉我的是回忆,是你给我的精神世界存放的蜜,却有毒。

新年来了,我给你写了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什么字也没有写,就画了一颗大大的心,尘封许久的内心世界又一次暴露无遗。

但是我没有留下通信地址,你不可能与我交流。

时间就这样悄悄溜走,十多载春秋之后,我觉得我与你之间应该像落在沟里的树叶,几经洪水冲刷,树叶已不在原处了。那时,有一个小男孩喜欢上了我,对我百依百顺,我感情有了寄托。我认为应该可以坦然面对你了。我又回了家。

在你工作的城市里,我找了一份工作,悄悄地干着。你不知道我回来了。在电视上看当地新闻时,突然看见了你,太突然了,我心里禁不住一跳,看见你竟然比数年前还年轻,我知道你过得不错。

后来,你知道我回来了,是我的一个朋友告诉你的,随即你给我打了电话。在电话里你不住地倾诉,我忍住没有出声,我知道一出声我会哭出来。你倾诉完后,听我没有声音,便“喂——喂”地叫我,我一下子就挂了电话。

从那以后,你不断地给我电话,不断地约我,可我都没有答应。

一天下午,我正坐在办公室里,你突然来了。你径直走向我,一瞬间我自乱阵脚,呆住了,你和我打招呼,我才回过神来,忙给你让座,倒水。我在心里暗示自己,把你当成一个普通朋友一样对待。我恢复了常态,热情地说:“好久没见了。看来日子还好?”你眼睛逼视我,“还好吗?你认为我的日子好吗?”你用了两句话重复着。我一下子又慌了。这时我才发现,要让我和你之间做到进退自如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一个声音在心里问我:“你面对他时,真的准备好了吗?”我的心在那个黄昏被彻底搅乱了。

但我最后还是拒绝了你请我吃饭的愿望。因为办公室里来了人,你整体表现还是彬彬有礼,没敢强求。但是看着你离开时回望我的幽怨的双眼,我的心一下子疼了起来。

一颗种子当初被埋在肥沃的土壤里,开出了花朵,很娇艳,很诱人。没有谁在花开正艳时想到凋落,认为带露的面孔是永远的。可花朵就凋谢了。几经沧桑,花茎已被折断,埋在大地深处的花根应该也早已枯败了吧?我认为我已经把花开在了这个对我百依百顺的小男人身上。

可是,为什么你是那强大的露水?是甘霖?或者那株花的心本就没有枯败,只等待某一个时刻就再度盛开?这一时刻终于来临,我感觉到了心在冒出一个生命,我非常恐惧,我怕,我不敢面对。但心似乎是一个哭着的小孩,假假地哭,却又从岔开的指缝间悄悄地看大人,看大人是否在注意自己。我的心似乎也如此,想冒出来,看一看曾经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今天是什么样子。真的想尝试着走进过去的岁月。我为自己的想法恐惧。

可是冒险是人类的通病,为一颗永远的种子,我愿意冒险。在痛与爱的边缘,我为了爱选择痛。

但你再一次走近我时,我也走近了你。走得如此近。

一切仿佛还停留在昨天。

你的体香,我的激情。

虽然感觉两人的相处有些生涩、有些笨拙,就像初夜,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慢慢地出现了。我哭了。我把自己开始的情感弄丢了,事隔很久又找了回来,仿佛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

你不知道我有男朋友了,我也没有告诉你。心里是什么想法我自己也不明白。可能还是有一丝想法,把自己的过去还是打包一样呈现给你,在这么多年来,我还是一直没有被打开过。后来想想,这种想法一直支配着我。因此,我没有说自己有男友,你也没有问。没有问就没有问,我正懒得开口呢。

可是,这种不说透的事情,终于惹来了麻烦。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正坐在我家里,气氛相当的融洽。可是,正当我们很愉快地说着往事的时候,我的房门突然传来巨大的声响。我预感到要发生事情,便匆忙赶到门口,从猫眼里看出去,我的男友正狠劲地敲打着门。我突然觉得紧张。你可能从我的紧张中感觉到了什么。可是,我在你的询问的目光中什么也没有说,我也没有开门,转回来坐在你身边。我正准备说话,可是外面的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你坐不住了,有些紧张。我又到门口去看了,他没有离开的意思。看来,不说是不行了。

于是,我又坐回来,迎着你的目光,我说了这个男孩和我的故事。你更加慌了。我不断地对你说,不要紧张,不怕。可是,你却怕得要命,我抱着你,我感觉到你的身体在抖。

外面敲门的声音不断加剧。我知道,面对面的局面形成了。

我毅然起身,去打开了房门。门开了,男朋友不开腔,一个劲地往里面钻去。我随即跟了进去,房门一直开着,没有关上。

你却不见了。我正奇怪着,你到哪里躲起来了。可是男朋友还是在到处找,他似乎知道你在一样。最后,找到你了,你正在阳台上打着电话,口里正嗯哦地说着。我的男友看见你,似乎想扑上去的样子,你假装挂了电话,嘴里不断地说:“什么意思?干什么?”可是,我看见了男友不友好的动作,就一下子把男友紧紧抱住,对你说:“没有你的事情,你赶紧走。”当时,你真的很狼狈地离开了,非常狼狈。我听得见你下楼时慌乱的脚步。

事情糟糕透了,男友被我丢了。我预感到我也会把你丢了。

果然,你像受了惊吓的小鹿,再没有露面。

这次事件是一个分界线。

我知道,你像永远迷路的孩子,走不回来了。

其实,那天晚上,你就在我居住的大楼的对面,通往那座楼顶有一条破得不能再破的木梯,你爬上去都很危险,但是,你要爬上去,以便能够看见我的小窗。果然,你爬上去了,夜,有些凉,但是你不觉得。你看见我的窗户刚好没有将窗帘拉下,你看得见我,也看得见我的男朋友。男朋友是他,你却不是我的男朋友,这是什么样的一种关系?坐在楼顶上,你像一只孤独的兽。

这是十五年之后你对我说的。

你不敢也不想再联系我。

我失掉了你的踪迹和消息。

我结婚了。

生活就那样过了。我有了小孩。

我遇见你。

你头上的雪线已经产生。

十五年了,不是很短的时间。本来以为我忘了你,可是一见你,就闻见了你的体香,就坠入了你的情网。

我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等待着我。

十五年的历史,人生已经沧海桑田。可是,心为什么不疲倦?

一切都变了色彩,需要涂上颜色保持靓丽,心却没有褪色,所以心为爱情涂上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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