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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史令李德林,是一个学养极高、但却性情孤傲的人。他平常为人处世皆比较率性,与人说话议论从来我素我行,不给人留有余地。因此,朝中很多人都心里都怨恨他,尤其是苏威,两人之间的矛盾很深。
李德林为博陵安平人,祖父李寿,曾任北魏湖州户曹从事;父亲李敬族,历任北齐太学博士、镇远将军。他小的时候勤奋好学,几岁就能背诵左思的《蜀都赋》,被誉为神童。十六岁时,父亲去世,李德林以至孝闻名天下。
任城王高湝出任定州刺史,得知李德林对古代典籍、天文地理、阴阳之学,无不通晓;且擅长写作,文辞恳切而神采飞扬,非常喜欢和看重,于558年举秀才将其推荐到京城。高湝在给尚书令杨遵彦的推荐信中夸赞说:“燕赵本来多奇才,这话确实不虚。今年选拔的秀才李德林,文章学识,自不必多说,只看他的风度神采,就知他终究会成为栋梁之材。至于说他治理国家的本领,可与贾谊、晁错同列;作文赋诗的能力,可与相如、子云相比。即使尧舜临世,贤才豪杰满朝,然而建造大厦的人,怎么会嫌栋梁太多呢。我曾见孔文举的《荐祢衡表》中说道:‘洪水泛滥,帝思贤佐。’拿正平来比大禹,常觉比得不伦不类。现在拿李德林来说,便会觉得这句话并不过分。”
李德林参加秀才策试,成绩俱为甲等,被授予殿中将军之职。从此长期掌管北齐军国机密,职位也不短擢升,直至通直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授仪同三司。
北周攻灭北齐,北周武帝命小司马唐道和来到李德林家中,宣读圣旨晓谕抚慰,说:“攻打北齐的好处,只在于得到你,朕本来害怕你跟随齐王往东退却,现听说你尚在,大可安慰我的心怀,应该立即入朝相见。”李德林因此归顺北周,备受重用,官至御正下大夫。
杨坚掌管北周朝政,派时为邗国公的杨雄去传递自己相结交的心意,对李德林说:“朝廷赐令您总管文武方面的大事,治理国家任务重大,如无群才辅佐,难以完成大业。现在想与您共同管理国家大事,请一定不要推辞。”
李德林听了,非常高兴,于是回答道:“德林虽平庸怯懦,但也还有一片赤诚。如果您曲意提升奖赏我,一定愿以死来报答。”
杨坚得知李德林心意,十分高兴,当即召见他一起谋划。起初,刘昉、郑译帮助杨坚,是想让杨坚任冢宰,郑译任大司马,刘昉任小冢宰。杨坚就此事征询李德林的意见,李德林说:“您最好做大丞相,假黄钺,统辖内外各种军务。不这样,无以制服众人心。”
杨坚认为李德林的意见非常好,就按李德林所说的办了。郑译为相府长史,加上内史上大夫,刘昉则为丞相府司马。两人因此心中颇为不平。而李德林却越来越被杨坚器重,被任用为丞相府属,兼仪同大将军。凡是有重大的军国之事,都和李德林商量。
尉迟迥叛乱的时候,元帅韦孝宽率诸将前去平叛,双方在永桥对峙时,长史李询给杨坚写来密信说:“大将梁士彦、宇文忻、崔弘度都接收了尉迟迥的饷金,军中议论纷纷,人心骚动不安。”高祖看到李询的密信后,十分忧虑,与郑译商量,准备派人去取代这三位将领。李德林却献计说:“您与各位将领,都是国家的贵臣,现在还不能使他们俯首受制,现在只是假借皇帝的威信,得到统帅各位将领的权力。怎么知道后来派遣的将领,就一定能尽忠,而以前所派遣的将领,却有违背之意呢?加上受金之事,虚实不明,即令更换,他们三人将惧罪,恐怕会逃去,就须把他们禁闭起来,那么郧公以下的将士,一定有惊疑之心。况且大敌当前更换将领,是自古以来人们就感到难办的事,也是乐毅辞燕的原因,赵括也因这样使赵国招致失败。依我的拙见,只须派您的一个心腹,机智而有韬略,为各位将领原先所信服的人,立即到军队驻扎地,让他暗查此事的真假。纵令他们三人有异志,也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杨坚被说的如梦方醒,于是听从李德林的策略,最终派高颎作监军,主持平定了尉迟迥之乱。
李德林更加被杨坚器重和信任,被授为丞相府从事内郎。到杨坚接受北周禅让之时,所有相国总统百揆、九锡大礼及诏策笺表各种表章诏书,都是由李德林起草的。到杨坚正式称帝那天,李德林被任命为内史令。
但是,其中也有一件事情,令隋文帝杨坚对李德林心存芥蒂。当杨坚对时局的掌控程度越来越高,正积极准备接受北周禅让的时候,虞庆则劝他全部铲除北周皇室宇文氏,高颎、杨雄等杨坚的心腹之臣,也都违背自己的本意,附和虞庆则的建议。但却遭到李德林的强烈反对。杨坚也赞同虞庆则的主张,但李德林仍旧不依不饶,甚至是斥责虞庆则不该想出如此灭绝人性的主意。直到杨坚发怒,说:“你是一个读书人,就不要参与这件事情了!”最终还是全部铲除了北周皇室宇文氏。
此事直接导致李德林和高颎等人关系紧张,也使其职位一直停滞不前。就连灭陈之后,因为李德林有出谋划策之功劳,隋文帝杨坚原本要封赏李德林的,却因为高颎从中作梗而未成现实。
尽管如此,李德林的脾气性格依然没有丝毫改变,说话做事仍旧我行我素。今日在朔州总管府的大堂之内,同样是议论郭衍引兵屯田的事情,其他人都在就事论事,争辩此事该不该做;而李德林直击的问题,是郭衍引兵屯田之前,有没有奏请朝廷。而从其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似乎是要表明:先不论此事的对错,即便是对的,没有奏请,也是错的;如果本身是错的,没有奏请,就是错上加错!
李德林这样诘问,从法理上讲,也无可厚非,但就是咄咄逼人的方式,让人感觉不太舒畅。
见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杨广不由得越众而出,高声说道:“此事在此屋宇之内,想必是很难断定是非曲直的。还是请郭总管明日带大家实地看过之后再议吧!”
隋文帝杨坚也附和说:“就按晋王说的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