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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杨广让王韶、李彻、裴矩、段达等并州佐僚,前去为京城来的文武大臣接风,自己则和爱妃萧氏一道,在晋王府家中,和父皇、母后一起尽享天伦之乐。
隋文帝杨坚在杨广的带领下,来到杨广居住的晋王府,所看到的情形,和自己预先设想的,竟然相去甚远。依照常理,杨广作为天下瞩目的亲王,不惜花费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以及精力扩建晋阳宫,即便同样以彰显国之威仪的理由,重修一座富丽堂皇的晋王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他竟然没有这样做,晋王府还是在老地方,还是原来的老样子。一样的门庭清凉。大门口没有喧闹的人马,没有森严的禁卫;进了大门,没有奇花异草,没有锦绣装饰。还是一样的清幽恬静,安宁祥和,甚至不及普通的大富人家奢侈华贵。虽然颇感意外,隋文帝杨坚还是对杨广公私分明的情怀和风格禁不住由衷欣赏。
在杨广引领隋文帝进入院门之前,萧氏带着三个孩子陪独孤皇后正玩得高兴。年近半百的独孤皇后,原本大度端庄,又长年累月深居皇宫内院,总是给人特别威严的感觉,不仅朝廷内外的文武大臣对她极为礼敬,就连贵为天子的隋文帝杨坚,对她也极为尊重。但是,今日出了皇宫,到了晋阳,在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庭院里,特别是面对身边这三个纯真可爱的孩子,她作为普通人的心性被最大程度地激发了出来。萧氏站在一旁见祖孙四人肆无忌惮的玩得高兴,一向对几个孩子颇为严厉的她,不仅任意放纵,间或还被他们大异其趣的举止逗得浅笑连连。
见到杨坚父子进了庭院,他们急忙止住追逐嬉闹,过来依礼参拜。就连年幼的杨昭,也是一板一眼地磕头说道:“臣杨昭参拜陛下!”
杨坚先是被孩子弄得一愣,继而也假装一板一眼地说:“起来吧!河南王。”
杨昭说:“谢陛下!”
一家人齐皆发出由衷的爽朗笑声。和当初杨广伐陈归来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
很快,酒菜已经摆好,一家祖孙三代围坐在了一起。厅堂并不太大,布置也比较简单,甚至萧氏精心安排的菜肴,也并非特别珍贵的稀有之物。但正是这样,才给了大家雅致温馨的感觉。尤其是对隋文帝杨坚和独孤皇后而言,虽然两人贵为帝后,但历来崇尚节俭,并以身作则,在连日的前呼后拥、舟车劳顿之后,有一家至亲之人,尽享一餐美味称心的别致晚宴,实在是别开生面,快意无比。
席间,杨昭仍旧是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认真吃饭,心无旁骛。很快,他就吃饱了,离席来向大人们行礼告辞。杨坚看见他可爱懂事的样子,或许是心情大好,就拉着杨昭的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河南王,你也不小了,朕作主给你迎娶个妃子,你看怎么样?”
其他的大人乍一听这个话题,都忍不住想笑。不料杨昭略加思索,竟然以一贯认真的态度和语气说:“禀陛下,臣杨昭不要娶妃子!”边说边不住地摇头。
隋文帝杨坚颇为好奇,追问道:“为什么呀?”
杨昭说:“五王叔娶了妃子,就要离开自己的父母去领地。我不要像他一样!我不要离开父亲、母亲。”
说完,满脸悲戚,眼泪直流。
萧氏赶紧过来把他揽在怀里,好言安慰。独孤皇后也像是被杨昭的至孝所感动,嘴里夸赞着杨昭,眼里闪动着泪光。
萧氏和独孤皇后刚费力安慰住杨昭,杨暕竟然不安份起来,跑到杨广的怀里来,要抢杨广杯中的酒喝。杨广纵是爱子心切,但碍于父皇和母后在场,于是大声喝斥杨暕。
杨坚也是被刚才杨昭的回答感动了,心情越来越愉快,竟然将杨暕招呼到自己面前,说:“酒是英雄胆。暕儿豪气干云,不失我大隋皇室风格。”
说完,把自己的酒拿给杨暕喝。
杨暕喜不自禁,冲杨广扮演了一个怪相,接过杨坚的杯中酒,一口喝了。
杨暕的举动,让杨坚和独孤皇后大为惊奇。更让大家惊奇的是,杨暕居然还要喝。
杨坚于是赞叹说:“暕儿果然不凡,有英雄气概,他日一定会像你父王一样,成为我大隋的骄傲。”
稍停,杨坚又对杨暕说:“过几日我也封你一个王。你想我封你为什么王?”
杨暕说:“我不要做什么王。我就要父王带我一块儿去围猎!”
“哦,围猎?围什么猎?”杨坚惊讶地看看杨暕,又看看大家。
杨广无奈,只得将自己伐陈临别时诓杨暕,答应他凯旋回来带他去围猎的事情和盘托出。
“这就是广儿你的不是了。做不到的事情怎么可以轻易承诺呢?既然许诺了的事情,就一定要想办法做到。”杨坚对杨广说罢,又转向杨暕道,“好。过两天我带你去围猎!”
杨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诓小孩子的话,父皇又何必当真呢?”
“怎么可以不当真呢?你一次不当真,两次不当真,别人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当真?索性后来你说什么别人都不会相信了。”杨坚正色说道。
“可是,现在是春季,也不是围猎的好时候。”杨广说。
“怎么不是时候?自古皆有春蒐、夏苗、秋狝、冬狩之说。”萧氏突然插话道。
“对呀。天子狩猎原本就是历代沿袭的礼仪。还是晋王妃知书识礼。”独孤皇后夸赞道。
杨暕对围猎兴趣盎然,问道:“什么是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呀?”
萧氏说:“春蒐,春天是动物繁育的季节,在春天只能搜寻、猎取未怀小宝宝的动物,发现怀了小宝宝的动物,不得猎杀。夏苗,夏天是庄稼生长的季节,夏天猎取糟蹋庄稼的禽兽。秋狝,秋天草木凋零,动物也长大了,所以要猎杀一定的动物,以维持自然界的平衡。冬狩,冬天的动物都长得膘肥体壮,可以任意围猎。”
“是啊。狩猎乃是一国之礼数,前些年天下纷乱,朕难以顾及。现在天下一统,四海升平,我们就在并州组织举行今年的春蒐之礼吧。”杨坚说。
杨广说:“儿臣一切谨遵父皇安排。”
杨暕对春蒐、夏苗、秋狝、冬狩的礼数固然不懂,但却知道自己围猎的愿望能够实现了,拍着手叫道:“好耶,可以围猎了!好耶,可以围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