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六爸在那。”不知谁喊了一声,几个年轻人从密集的人群中快速的跑了过来。
水保良听见“六爸”二字,本能的循声望去,人头攒动,车水马龙,一个也不认识,再仔细一看,后面跟着几位中老年人,高兴的喊道:“来了,来了,看,你四爸、七爸、大哥、四哥都来了。”
水保良快速的迎了上去,高兴的向水天杰、张丽花介绍:“这位就是你四爸,这是你七爸,这是你大哥、你四哥。”
父亲介绍叔叔、大哥,水天杰一个也不认识,礼节性的问过好,再也没有言语。张丽花含蓄的点点头,不知说什么好。
水保良望着几位小生问:“这几位是”
水保俊赶紧介绍道:“这个是我家大孙子,也是你孙子;这个是水天湖的小儿子,名叫水龙武,你没见过;这个是水保贵的大孙子,前几天才从武威回来。”
水保良见过水龙文、水龙辉,没看见他俩的影子,笑道:“哎呀,转眼间四十多年过去了,他大哥、他四哥都成老汉了,呵呵呵,对了,水龙辉、水龙文在哪高干?”
水天亮笑道:“什么高干,呵呵呵,西阳市开店,还没顾上回来。”
“哎呀,家里都有,买这么多菜干啥,怕回家吃不饱饭?”水保俊开起了玩笑。
“哈哈哈,看看现在的红光镇,楼房不少,店铺林立,哪能看见小时候讨饭的影子,城里有的东西这里都有,家里不缺这点菜,这是一点心意。”水保良亲眼见证了这个偏僻小镇的变化。
“老是讨饭,讨饭,爸,你就别丢人了。”十多年来,水天杰听得最多的就是“讨饭”二字,当着满街的人,讲“讨饭”的旧事,他也不嫌丢人。
“丢什么人,你爸就是这么过来的,你没受过苦,不晓得挨饿的滋味。”他当着大哥的面教育起儿子来。
“跑了一天的路,饿了吧,要不去饭馆吃点饭?”水保柱试探性的问。
“到家了,还怕这点路,回家吃。”水保良想回家尝尝过去的小姨子现在是大嫂的厨艺。
“好,回家吃饭。你大概摸不着回家的路了吧,我们坐大车前面带路,你后面跟着,不要跟丢了,哈哈哈。”水天亮示意大伙上车。
“你们的车停在哪?”水保良看看停在路边的小轿车,不晓得哪几辆是水保俊、水天亮的车。
“我们的车停在集市外面,比你这辆小车皮实多了。”水保俊说完,几个人大笑起来。
水天杰开车跟在后面,水保良、张丽花步行至集市外面宽阔的马路边。水保柱指着路边的一辆小轿车说:“小年轻坐那辆大汽车,你大大开车稳,我们老汉坐你尕爷的小汽车。”
几个年轻娃争抢着往汽车驾驶室挤,水保柱、水天江坐进了小车,水保良哈哈大笑两声,钻进了自家黑色小轿车。
水保俊种了二十几墒地,人少地多,老两口每年种十几墒洋芋,价格好的年份,一年收入五六万。
儿子水天庭不愿在家种地,也不愿出苦力,带媳妇进城给饭馆做饭,每月收入七八千,除去花销,一年挣个四五万不成问题。几年下来,从城里开了一辆小车回来。
农村人不出远门,买小车没多大用处,水保俊是水家湾队的队长,偶尔开车去红光镇办事,走亲戚也开着它,“小轮子”拉洋芋不行,跑路可比“四轮子”强多了。
龚知青买小车最早,小QQ买回家,常年外出打工,一年开不了几回。媳妇清闲的时候,从车库推出来晒晒太阳,开到自家大场上转几圈,晚上再推进车棚,一年四季睡大觉,没有发挥多少作用。
龚知青看到水保俊家漂亮的小轿车,又动了买好车的念头,外出打工挣了两年钱,开了一辆十多万的小轿车回来,天天停在大门口供大家欣赏。
水天湖城里买了楼房,三天两头开着小车回家看父母。水保耕自然十分高兴,只要小车开回来,总要开到大场上过把瘾。
水家湾的年轻人开上了小轿车,不是比码力,就是比档次,中老年人看着自家的小轿车,不会开,心里也高兴。
水天亮买了一辆大卡车,只要乡邻们一声招呼,拉砖瓦、买洋芋、运化肥、拖钢筋,乐此不疲,一趟回来,挣个四五百元不成问题;小儿子城里买楼房,就是这么挣回来的。年近六旬的老人了,身体尚好,能挣一分是一分,钱多不压人。
水天江除了种十几墒洋芋,还养了二三百只羊,一年的收入也有数十万。他自豪的说,儿子、丫头都有小车坐,我挣钱留着给孙子买楼房。
水保良跟在水保俊的小车后面,探头望着窗外,脸上的笑容一浪高过一浪,过去光秃秃的荒山披上了绿装,山坡路铺成了水泥路,铁路单线修成了双线,煤机头换成了电器化,土坯房变成了小洋楼,小村庄建成了新农村,小轿车、大卡车满山跑除了山形、沟坡没啥变化,头脑里残留的过去的影子,一点儿对不上号。
汽车停在水保柱家的大场上,前面是一栋二层小楼,这个地方好熟悉,好像是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庄前屋后的小树长成了参天大树,门前的小道推成了七八米宽的大马路。水保俊、水天亮、水天江和几个孩子下得车来,跟亲友们打过招呼,大家不约而同的向后边这辆黑色小轿车围过去。
水保良微笑的走下车,除了水保柱、水保俊、水天亮这几张熟悉的面孔,没有一个叫上名的。
水保俊笑问:“离家四十多年,这些人认识不?”
“看上去有点面熟,就是对不上号,呵呵呵。”水保良借着话题开起了玩笑。
“哎哟,黑子身高马大,比小时候富态多了。”
“快六十岁的人,头发都白了,咋看上去不老?”
“城里人生活好,不心,哪像我们农村人,天天跟土地爷打交道。”
“哎哟,孙子都这么高了,那个是他儿子吧,洋太太肯定是他老婆,这一家人多幸福。”
“听说家里开公司,是大老板。唉,三十年喝东,三十年喝西,小时候人见人骂,看看现在,一家人回来,多风光。”
水保良听着后面的老太太、小媳妇悄声议论,自己却僵在这儿叫不出人名来。水保俊看他站着傻笑,说道:“离家四十多年,这么多亲戚,老的老,小的小,肯定认不出来,还是我来介绍吧。”
水保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呵呵,离家时间久了,我真的认不出来。”
“这位长胡子老人是吴家三姐夫,这位是三姐,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这位是三哥,这位是三嫂,你连三哥三嫂都不认识啦?”水保俊边介绍边开玩笑。
“三哥、三嫂我认识,只是离家的时候还年轻,今年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看上去有些面熟,呵呵呵。过来,天杰,叫三爸、三妈,还有你二爸、二妈。”水保良拉着儿子让他叫叔叔婶婶。
“哟,他称姐夫为二哥,哈哈哈,我介绍错了。”水保良让儿子称吴大运为二爸,水保俊这才反映过起来,他跟吴大贵、吴大运是同母异父的亲兄弟。
水保俊说完,哈哈哈大笑几声,继续介绍道:“这位是吴家大表兄,大表嫂眼睛看不见,没有过来”他还没有介绍完,水保良上前两步,紧紧抱住吴大贵,嘴里不停的喊着大哥,两行眼泪刷刷流了下来。
“大哥,我可一直想着你,终于见面了。”水保良轻轻的说。
“好了,好了,还有这位大哥大嫂呢。”水保俊望着吴大贵身后的水保柱和四嫂,开起了玩笑。
水保良抬头看了看,干笑道:“呵呵呵,这两位我认识。”
“那两位你认识,这两位呢?”水天亮嘿嘿干笑两声,指着吴大运的儿子吴有前和媳妇问道。
水保良望着这对中年人,“这两位我真不认识。”
“他就是三姐的儿子吴有前,这是他媳妇,霍继仁的三女儿。你看,这位就是当年的小伙子老霍。”水保良快步走过去,紧紧握住霍继仁的手:“你也变成老汉了?哈哈,快当太爷了吧。”
霍继仁开玩笑说:“快了,快了,呵呵,你都当爷爷了,我能不当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