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昊虽然不是法律通,大概还知道一些,他也喜欢中央电视台的法律讲堂,听过许多经典案例,报纸上也经常谈到这方面的问题,五花八门,无奇不有,打官司就看原被告双方谁请的律师业务精,口才好,跟审判官的关系贴;还要看原被告双方的证据足,关系硬,法律眼找得准。
水天昊出主意,一口咬定,拖拉机出现小故障,自己会排除,没有必要请杨师傅帮忙,他趴到车下面紧镙丝,也没向水天河打招呼,根本不晓得他趴在车底下,压断双腿,主要责任在他。杨师傅压断双腿后,水天河没有推卸责任,抓紧时间送医院抢救,保住了他这双腿,起到了应尽的责任。除承担住院费外,其它费用概不负责
水天河啥也不懂,等杨师傅腿好出院,双方坐下来好好协商,到时候还得请两位哥哥帮忙,必要时再请几位法官讲讲赔偿原则,不能随他毫无根据的漫天要价,索赔价码太高,吓死人了,还怎么赔偿,要是他不讲理,医疗费也不赔,要是急了,拍一走了之,看他上哪儿要钱去。
水天昊是场面上人,觉得水天河的想法有些偏激,问题迟早是要坐下来协商解决的,逃避不是办法,只能是问题更加复杂,弄不好法院判他个逃逸,变主动为被动,到时候说不清,他这辈子也过不安宁。
杨师傅住了两个月院,石膏取了,医生检查,两腿恢复得不错,在家休养几个月,兴许可以下地干活。杨师傅在家休养了两个月,拄起双拐试着走路,双腿接骨处有点疼,只要多休息些日子,可能用不着双拐。小两口有些着急,乘着腿伤还没有全愈,拣棉花前一定要谈妥赔偿问题,不然,闲呆在家着急不说,棉花也得找人拾,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一沓沓的钞票啊!只要能下地干活,他要是耍赖不认帐,以后还得打官司,写诉状,请律师,找关系,手续麻烦得很,万一输了官司,还得支付官司费,偷鸡不成蚀把米,穷人打不起官司。
杨师傅在家调养,打发老婆去请水天河协商赔偿损失。水天河是文盲,更是法盲,不晓得怎么协商,怕说错话,以后不好反悔,他一个人不敢去。水天河给杨师傅打电话,等棉花地放完水,就去找他协商。他这是缓兵之计,协商赔偿问题,还得请两位哥哥帮忙。他赶快给水天昊打了个电话,让他务必请两位法律界的战友,向杨师傅讲明法律问题,既不能亏待他,也不能漫天要价,耍赖纠缠,耽误时间,谈不成事。
水天昊请了两位法院工作的老战友,坐着水天海的小车去了哈维庄。杨师傅家说说笑笑,屋子里挤满了庄上人,听说请来了派出所上班的大侄子,都是帮忙提要求作证的。水天昊、水天海、水天河跟两位战友走进屋,几十双眼睛齐刷刷望着他。屋子里空着两把椅子,是给水天河和他的哥哥准备的。杨师傅看他带来四个人,西装革履,红光满面,看样子不是普通百姓,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水天昊请两位战友坐下,水天海、水天河站在椅子后面,既没要坐椅,也没找座位,他挥挥手,大声说:“各位老乡,今天要师傅请你们过来,想必是帮忙说好话的,只要是好话,大伙都喜欢听,包括我,还有我这两位老战友,他们是法院的审判长,长期跟官司打交道,是法律通,公证人。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怎么保持平等?老百姓跟政府打官司,能不能打赢?穷人跟富人打官司,能不能打赢?事实告诉我们,只要证据确凿,事实清楚,好事说不坏,坏事说不好,法院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天王老子说情也没用。当然,法律问题我不是很懂,不能随便跟大伙乱讲,有这两位审判长在场,大伙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只要符合法律法规,我们都可以在法律框架内协商;要是不符合法律要求,就是请省长、县长来说清,法律也不会认同。我请两位战友来,就是想依据法律法规,公证合理的协商处理好这件事,不要留下后遗症,以后纠缠不清。事故原尾想必大伙都清楚,有什么要求杨师傅先提出来,好让大伙做个证,不然以后不好见面。”
这帮庄稼人本来不懂什么法律,受邀过来,关键时刻打个哈哈,凑凑热闹,没想到现场来了两位审判长,是专门审判案子的,这些人最注重证据,要是自己说不好,惹上什么官司,以后还是个麻烦,你望望他,他看看你,吓得众人不敢开口。
杨师傅伸直双腿,伸直腿靠在大床上,扫了一眼邻居,望着两位法官说:“法律问题我也不懂,我这双腿到现在还没有知觉,恐怕是要残了,我今年才四十多岁,是家里的壮劳力,五十多亩棉花要我种,一家老小要我养,两个孩子还在上大学,每个月要吃要喝,我这心里急啊!要是我这辈子躺在床上,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啊!今天来了两位法官,我先说个想法,要是不符合法律要求,我们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协商,我也希望能够协商解决好,不要留下后遗症。第一、医疗费问题,住了两个多月院,水天河付了三万多元的住院费,这个费用他必须承担;医生交待,这双腿要定期检查,万一恢复不好,还得住院治疗,我也不多要,一次性给我十万元,以后这双腿就是报废了,我也不找他的麻烦。第二、误工费问题,你看我成天躺在医院病床上,老婆和妹妹轮流照顾,就按农村的工价计算,每人每天一百元,三人就是三百元,按两个月计算,差不多两万元;第三、陪护费,不知道有没有这项费用;我不住院,老婆和妹子就不会来回轮流照顾,也就不用去外面买饭吃,三个人,每天至少五十元,这还是少的,两个月也就三千元吧;还租了一把轮椅,每天推我去病房外面晒太阳,医生说有利于双腿恢复,这个不多,一个月三百元。第四、听朋友说,还有精神赔偿费,这两个月折磨得几家人不得安宁,我宁愿要我这双好腿,也不愿受这断腿之痛和精神折磨,说实在话,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看着老婆孩子可怜,我真不想活了;这笔钱必须赔,十万元不多。第五、棉花地的损失费,我家五十多亩地,年收入也就五六万块钱,今年的棉花没人管,可能连本都收不回来,庄上人可以做证,赔我五万元不算多,我也没向他多要。第六、伤亡赔偿费,听说车辆事故、煤矿事故、工程事故,只要是责任事故,国家规定死人四十万,受伤管到底,我这是双腿受伤,不要他管到底,一次性赔偿三十万,不算过分吧。这六项加起来,总共是六十万零三千三百元,三千三百元我可以不要。我们都是农民,他也不富裕,一年挣不了多少钱,这笔钱对他来说,确实不算少。他这里有亲戚,一次赔偿六十万,以后就是我死了,也不找他的麻烦。”
水天河听他算了六十万,有些项目听都没有听说过,不知道合不合理,他望着两位沉着冷静,坐在椅子上不说话的法官,差点儿晕厥过去。乡邻听到这个数,有点不相信自己了耳朵,没想到杨师傅狮子大张口,向一个没有文化的光棍汉索要这么多钱。大家都是多年的邻居,这几年水天河没挣多少钱,张口要这么多钱,好像是事先算好的。他早就想好了,还叫我们过来干什么?这帮老乡疑惑的望着杨师傅,谁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