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雅洁几年没休过假,也想送公婆一起回去,心想,公公婆婆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一辈子,忍饥挨饿拉扯大六个子女,成家立业,带大孙子,子孙们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可命运偏偏要跟苦命人开玩笑,他们到了安享晚年的时候,不是得了糖尿病,就是得了食道癌,随时有可能被阎王招去;公婆可能没有几年活头了,这次坐火车送回老家,以后有可能见不了面了,作为儿媳妇,能为老人做点什么呢?公公吃饭不多,婆婆不能多吃,还是买衣服好,多买几身衣服,再给点零花钱,回到老家想吃啥买啥,想咋花咋花。她想到这,不免有些伤悲,偷偷摸起了眼泪。
周末,水天昊回家,文雅洁拉他上街,说要给父母买几身衣服,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用感激的目光望着她,什么话也没有说,跟她上街买衣服。水天昊跟父亲差不多高,给父亲买衣服,试长短,比肥瘦,精心的挑选布料,为父亲买了一套深蓝色的中山装,这也是父亲平时最喜欢的布料,挑了一件黑色皮夹克,这是最流行的款式,买了一双黑色棉皮鞋,买了两套。
冬天气候寒冷,他把没有舍得穿的皮大衣送给父亲,有这些服装,父亲可以穿两年了。文雅洁试着给婆婆挑服装,买了两套,一身浅灰色外套,一件带红花的厚料棉衣和一件唐装羊毛背心,一双保暖皮鞋,两双厚棉袜子。水天昊提着大包衣服,乐呵呵的哼着小调。
文雅洁瞥了一眼傻乎乎跟在后面哼唱的老公,觉得有些好笑,平时从来不敢出声唱歌的他,今天走在大街上,自个儿哼起小调来,也不怕路人笑话。她停住脚步笑问:“给你父母买了这么多衣服看把你乐的,大街上这么多人,你哼唱陈词烂调就不怕路人笑话?”
水天昊低头走路,被文雅洁挡住了去路,他这才反应过来:“好狗不****,好人不挡道,干吗站着不走?呵呵呵,我唱了吗,我怎么没听见?”
要送水保田、龚秀珍回老家,水天海一家也为父母买了一身衣服;水天河不会买衣服,还是多给点钱回去花;年初水天虹送女儿回老家读书,她这次送父母回去,顺便看看公婆和女儿;她给母亲买了一件棉大衣,给父亲买了一条裤子,也算是女儿的一点孝心。水保田看到大包小包的全是新衣服,高兴的说:“这几年买的衣服还没有穿旧,有这几身衣服又可以穿几年,我这辈子可能穿不完。”
龚秀珍看不见,用手触摸着新衣服不停的问:“这件衣服这么厚,是啥布料做的?这件外套是啥颜色,这双鞋子有没有花”
文雅洁笑问:“就关心布料和颜色,你咋不问啥样式?”
龚秀珍嘿嘿嘿笑了几声:“我一个瞎眼老太婆,穿啥样子都行,就是颜色不能太艳。回到老家要是穿身大红衣服瞎转游,邻居们看到笑话。”
这句话逗得文雅洁哈哈大笑,她故意婆婆说:“你看不见,还怕别人笑话。你眼睛不好使,穿身大红衣服在院子里转圈,不出大门,外人看不见,你就偷偷自个儿乐吧。”
龚秀珍听后,呵呵呵笑出起来,她嗯了一声:“庄顶头山坡上有放羊娃,看病买货的庄上人都从庄顶头路过,看到我穿身大红衣服在院子里转,还以为是神经病哩。”她说这话时连自己也笑了,子孙们逗得哈哈大笑。
水天昊为父母亲回家的事烦心,几天没给李凤梅打电话,她有些着急,打电话问:“大哥,你在忙啥哩,这几天咋不见你的踪影?”
“我父母身体不好,最近闹着要回老家,年底准备陪老人家回去,这几天我正在发愁哩。”
“哪你回去,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一个月吧。”
“大哥,晚上我老公有事不回家,你不请我去家去看看?”
“可以啊,下班后我给你打电话。”
李凤梅下班早,她给水天昊打了个电话,就在办公楼门外等他。他向同事打了声招呼,提起包走了。水天昊与李凤梅乘坐出租车,直奔天王苑小区。小区附近有家特色水饺馆,两人要了六七十个水饺,吃完说说笑笑的回到家。她走进宽敞明亮的大房子,换了一双女式脱鞋,走进房间,惊讶的眼神有些夸张,看到挂在墙上的三人合影:“哎哟,你老婆真漂亮,孩子长得像她妈,是个男孩吧!”
水天昊笑了笑:“朋友都说他妈长得像我,你看小伙子多精干呀!”
李凤梅回头看了一眼水天昊,笑问:“穿上这身绿军装,看上去挺威严。你一个人住这么大房间不寂寞?”
水天昊用余光斜睨她,笑道:“我曾经是一位军人,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经得住诱惑。家里有电视有网络,我不怕寂寞,而是寂寞怕我。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寂寞有什么用?”
李凤梅摸着新买的席梦席:“啊呀,压上去真舒服。你晚上睡哪个房间?”
水天昊指指书房:“平时住书房,大床没有睡过几次。”
李凤梅又走进客厅,扶摸着暗红色的太子真皮沙发问:“这套沙发很贵吧,还有这么大的液晶电视,你真会享受啊!”
水天昊说:“沙发不到两万元,液晶电视也就一万元,我这辈子够用了。”
李凤梅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天黑了,她没有离去的意思。他做了个鬼脸,笑问:“这么晚了,不准备回去?”
她羞涩的说:“这么多房间,难道就不想让我留下?”
水天昊说:“这么大的房子,想睡哪间睡哪间,随你挑。”
李凤梅说:“长这么大还没睡过席梦思,晚上就睡你的高级席梦思。”
水天昊老实,家里睡着一个女人,怕影响她休息,关上书房门上网。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穿身背心裤头,轻轻推门走进书房,羞红着脸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瞄了一眼网络:“关机吧,陪我去睡觉。”
他没有拒绝,关上电脑,顺从的跟她进了卧室。此后的一个多月,她隔三差五的打电话往水天昊家跑,两个人偷偷摸摸的过起了婚外生活。
水天昊想托铁路局给局长开车的战友买十一张火车票,他去火车站打听,说是每个人不能超过三张硬坐票,而且还是五天以后的车票。一个人排队买不到这么多火车票,水天海、水天河、木易仁、水天虹只好去金沙县火车站排队买票,买的也是五天以后的火车票。水天昊想为父母和文雅洁买几张卧铺票,售票员说卧铺票只能买到大年三十的车票,硬座卧铺坐不到一起,只好全买了硬座票,这样也好,人多座位宽,晚上给父母让出座位睡觉,年轻人挤一挤,很快到家了。
水天昊、水天海、水天河、水天虹提着大包小包,拖儿带女陪水保田、龚秀珍回家过年。水天昊只背个摄像机,他要随时拍摄一家人的行程。晚上七点多钟的火车,一大帮人六点半就到了候车室。水天昊拿出摄像机拍摄水保田、龚秀珍候车的镜头,这时走过来一位穿制服的铁路公安,紧张的问:“你是干什么的,咋在这儿摄像?”
水天昊不晓得铁路有什么规定,害怕公安不让摄像,用手指了指小山一样的行李堆,急忙解释说:“你看,这排坐的都是我的家人,要回老家去,想把一路上的行程记录下来留个纪念。”
铁路公安听说是回老家,望着水天昊有些面熟,笑了笑:“我还以为是哪个报社或者电视台的记者,这些人讨厌得很,动不动就暴光,弄得大家都很紧张。春运期间,只怕有个什么闪失被媒体暴光。”说完挥挥手走了。
上火车要排队,站台列车员让水天昊站到第一排,水家兄妹站了长长一队。文雅洁、董桂花负责招呼孩子上车,水天虹搀扶龚秀珍,水天河负责水保田的安全,水天海负责行李。火车到站,水天昊第一个上车,先拉父母上车,然后帮忙接行李。后面的队形变成了黑影,前呼后拥,扛着沉重的行李像蚂蚁搬家,急得列车员大声喊叫。
文雅洁、水天虹、董桂花安顿龚秀珍、水保田靠窗口坐定,瞥了一眼货架上的行李,望着车厢拥挤的乘客和车下送行的人群傻笑。水天昊看到他们得意的样子,笑道:“你得意个啥,要不是那位认识的列车员让我站在第一排,你比他们还狼狈。”
文雅洁不服气:“迎来送往接待这么多年,车站上没个认识的熟人,你还能叫水天昊吗?呵呵呵”
水保田没有多少瞌睡,白天靠在窗边老是望着窗外,想把冬季美丽的雪景刻印在脑海中,带回老家去留做永恒的记忆。龚秀珍躺在三人座位上,吃了睡,睡了吃,两耳不闻窗外事,两眼不睹身边人。文雅洁、董桂花、水天虹没有睡意,几个人斗起了地主,挣抢耍懒声引来不少围观乘客;水天昊、水天海一会站,一会儿蹲,座位让给了母亲。
水天昊接到老家战友的电话,问他坐哪趟火车。他说是去西安的火车,可能是夜里三点钟到站,叫他千万不要接站。火车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夜里三点钟终于到达西阳火车站。水天昊一身疲倦,一脸灰尘,拎着大包小包慢悠悠向站外移去。多年未见的黄梦林、张小平、李****、鲍铁兵几位老战友早已等候在车站门口,这让水天昊非常感动。简单寒暄之后,接过行李住进了早已安排好的铁路招待所。战友们怕打搅老人家休息,打过招呼各自回家休息。
晚上下火车时间太晚,饭馆关门,水天昊打发走几位战友,去铁路小夜店买了十几碗方便面,拿回招待所用开水泡着吃。水保田不想吃,龚秀珍不爱吃,泡了泡脚睡了。
这里天亮得早,水保田、龚秀珍急着想回家,早就起床了;娃娃们爱睡懒觉,早上十点多钟才磨磨蹭蹭起床。黄梦林、鲍铁兵、李****来了,非要请水天昊一家去邮电宾馆吃饭,大雅座坐了满满一桌。听黄梦林讲,这座六层高的建筑是西阳市装修最豪华的“星级”宾馆。
八十年代中期,一列军列载着九十名同乡战友送到军区后勤训练大队,接受艰苦而严格的新兵训练。三个月后,分到军区后勤机关,水天昊担任文书兼通信员,半年后,给一位首长当公务员。水天昊考入军校后再也没有见过面,这一别就是二十年。当年的副班长马文川当上了市监狱局副局长,副班长黄梦林干上了邮电局保卫科长,通信员鲍铁兵在铁路段后勤部门供职,李****百手起家,当起了小老板,家资不下百万。
这么多家人让战友们请客吃饭,水天昊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他没有带啥好东西,带了一条地产香烟,送了一箱地产好酒。战友们觉得几千公里路上带来好烟好酒,达心眼里感激这位惜日战友。喝酒的时候,即是敬酒表达谢意,又是共叙战友情意,从单纯的新兵生活到艰辛的奋斗历程,从战友到家人,从思念到怀旧,从亲情到友情,无话不说,无所不谈。
口外人大口吃肉、大杯喝酒,一个小时可以灌醉一桌人。老家人喝酒,三瓶可以喝上两个小时,要灌醉一个好酒量的人,就得耗费大半天时间。战友们喝酒猜拳,一切都按家乡的习俗作,起初他还有些不适应。天下最好的亲情莫过于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情,最好的友情莫过于一同摸爬滚打的战友情。二十多年未见的好战友,有多少的话语要长谈,有多少的往事要回忆,有多少的思念要诉说他们忆往事、话将来,气氛活跃,笑声不断。
吃完午饭,黄梦林、李****、鲍铁兵把水天昊一行送到汽车站,握手言别,再三约请,春节期间,让他带上家人参加战友聚会,共述旧情。汽车到了红光镇,这天正好有集市,街道里挤满了人。水保田、龚秀珍走下车,水天亮、水天江、水保贵、水保俊,还有几个庄上人迎了上来,紧紧握住水保田那双干瘪瘦削的手,短短两年时间,他从离家时的中年人变成了干瘦老头,有几个年轻人都不认得他了。
水天亮、水天江看到瘦弱的父亲,悄悄摸起了眼泪。水保贵、水保俊看到这位身患绝症的大哥,心里酸酸的不知说什么好。水保田、龚秀珍想到集市上转转,二十多位亲人陪他逛街。水天昊给亲友们称了几斤尚好的茶叶,买了几箱水果,拉了上百公斤蔬菜,给娃娃们买了几公斤水果糖和瓜子,分乘五辆大型“四轮子”浩浩荡荡的回家。
水保耕、龚进成、龚进才、吴大运、吴大贵、水四爷十几位亲友都在水天亮家,听到水保田、龚秀珍的说话声,说笑着迎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