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把作业本拿过去让他看,又叫周围的几位家长辨认。水天亮一看,儿子哪几个鸟字还不如我写的,哪有这么规正,这字确实不像是儿子写的,哪会是谁哩,是不是学生帮他做的?他气呼呼的回家,等水龙飞回来,照他就是一脚,瞪着两只暴眼,大声责问:“你的作业是谁帮你做的?”
水龙飞被这突入其来的一脚给踢闷了,张了半天嘴硬是没说出话来,赶紧跑进厨房,躲在做饭的奶奶身后。水天亮跟进去,即打又骂的追问了半天,才说是爷爷帮他做的。
水保田放羊回来,看到大孙子爬在饭桌上,握着钢笔看了半天没有写一个字,问他为啥不写,水龙飞掉着两行眼泪说不会。水保田走过去,坐在孙子旁边小方凳上,瞥了一眼龚秀珍:“你坐在这边,哪些作业,爷爷帮你做。”
水龙飞望了一眼门外,没有看到水天亮,悄声说:“不要叫我爸看见,他打人疼得很。”
水保田拿起钢笔:“没事,你不说,他不知道。”
有些题好像是老筋急转弯,怎么看都看不懂,水保田拿起笔望题思索,也许是爷孙俩太专注的缘故吧,水天亮啥时候进门没有发现,他看到父亲帮儿子做作业,想起老师说他的口气和家长看他的眼神,一下子来了气,把老师怎么骂他,让他在家长面前如何丢丑的事照实说了一遍,照着孩子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水保田看他不分青红皂白打孙子,心里不乐意:“孩子不会做作业,明天交不上去,叫你去开家长会,老师当着家长的面说你,你就不怕丢丑了?我帮他做题,顺便给他讲讲,即完成了作业,又学会了数学,我这个做爷爷的会害他?”
水天亮去学校受了气,觉得脸上无光,这都是父亲帮他做作业挨老师训的。他走过去又扇了儿子两巴掌。水保田这下不干了,当着自己的面打孙子,这不是成心给他脸色看?他认为这是水天亮跟他过不去,扔掉钢笔,帮孙子说了他几句。水天亮一气之下,说了几句难听的话,意思是叫他搬回老庄去。
水保田哪受过这等窝囊气,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能为了孙子受儿子的鸟气,气得他没吃晚饭,连夜跑回老宅子去住。龚秀珍劝过说几次,让他搬回大儿子家住,父子反目,庄上人看到了不好。不管怎么劝说,他就是听不进去,她只好跟着去了老宅子。
水保田贴了心不去儿子家住。水天海的新房子空着,他把老宅子用了十几年的书柜、大衣柜和两条长桌抬到水天海的新房子,简单的摆了个货台,用水天昊陆陆续续给他的三千元零用钱,请水保贵开上“四轮子”去红光镇批发了半车油盐酱醋、烟酒糖茶、火柴打火机、冥币麻纸之类的日用小百货开起了小商店,每天也有顺路来买小杂货的,给庄上人提供方便的同时,还可以挣几个零花钱。庄上只有百十口人,多数家用百货都去镇上或村上去买,只有急用或者农忙季节顾不上,就近买点应急货,一个月也就挣个四五十快钱。每逢天阴下雨或农闲时节,吴大贵、吴大运、水保贵、侯尚东、柯汉几位爱好象棋的老邻居过来陪他下下棋聊聊天,喝喝酒抽抽烟,日子过得倒也舒心。他开起了小卖铺,暂时不想去新疆生活,准备就这样过下去。
再说水天河,一个人孤零零的种着十多亩棉花,空闲时就跟水天海到附近村庄给私人盖房子。水天海一家三口,种十二亩地,靠这点地维持一家人的生活,肯定过不上好日子,他让董桂花在家种地带孩子,他在附近村庄包工程。木易仁打定注意要在棉花上作文章,他承包了上百亩棉花,顾了十多个农民工,当起了农场主。
水天河种棉花,放苗、定苗、打头、拔草、放水、撒农药,样样离不开人,他哪儿也去不成。打工盖砖房,工程队或顾主家管两顿饭,省去了自己做饭的麻烦。棉花地干活,辛苦了一天回家,热锅冷灶的看着冷清,心里老是有股莫名的孤寂和难言的苦衷。他想做饭了揪点汤面片,下点汤面条凑合两顿,实在不想做了就喝点茶,嚼点干馍馍,饥一顿饱一顿,就像没娘的孩子,过着孤苦伶仃的可怜生活。有时候,水天海、水天虹看不过去,做了好吃的叫他去家里吃。
捡棉花是最紧张最辛苦的季节,相当于老家麦黄七月龙口夺食,天麻麻亮起床到地里,夜黑了才回家,按照城里人的说法,这就叫披星戴月。水天河捡棉花动作漫,孤独寂寞,一天拾四五十公斤,照这个拾法,拾到冬季也拾不完。水天海、水天虹和住在对面一块儿买地落户的章程、万元、陈录几位老乡,劝他赶快去雇两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