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看水天昊犯疑惑,准备给他讲解做试验,只有征得他的默许,才有可能将这位缺乏头脑的妹妹拉下水,否则,这位妹妹犹豫不决,影响他们的经济收益。大嫂望了一眼被称为老师的中年男子,拉水天昊坐在身旁,做好了耐心说服的架式:“他姑夫,我给你讲,安利产品确实不错,刚才你也看到了,家里也用了,你有感受吧!不然我在服装厂干得好好的,月收入也不错,为啥跑这么远的路推销这个产品?实话告诉你,这是纯天然没有添加任何化学原料的高科技产品,刷锅洗碗泡衣服、刷牙护肤营养品都没有污染,不伤皮肤,市场上买不到,产品畅销得很。你看这位老师,他从一名普通的推销员做到钻石级总代理,才用了三个月时间,现在每月的纯收入就是十几万”
大嫂说了半天,有些口干,飞不出泡沫来,端起水杯补充几口唾液,正要接着说,小侄女插了话:“姨夫,你大概不晓得吧,王老师是江苏南京人,他是来新疆做进出口边贸生意,经朋友介绍,听了几次安利公司的营销课,他才喜欢上了这个直销产品,做边贸生意的三百多万元全部投入到安利产品”
小侄女还想往下说,这位王老师脸上洋溢出得意的神色,朝水天昊笑了笑,谦逊的说:“这点钱算啥,干我们这一行,还有身价过千万的大老板,他们都是老总级的。这些人每年都要免费出国旅游好几个国家,有些老总全球转遍了,我才免费转了大半个中国,简直没法跟他们比”
这位王老师十分谦逊,谦逊得有点悬呼。两位徒弟不时的补充几句,就像在烈火里扔进干柴,一唱一合恰到好处。文雅洁满脸堆笑,流露出羡慕的神情。狐狸嫁黄鼠狼,一对臊货。水天昊面对两位亲戚,不知说啥好。
文雅洁怕老公不支持她推销安利产品,从包里取出一瓶化装品介绍说:“你看,就这一小瓶化装品,纯天然的,无毒无害,保养皮肤可好了,三百五十元一瓶,推销出去提成五十元,多花算呀。”
水天昊瞪她一眼:“好看不过毒打扮,好吃不过粗茶饭,化装品哪有纯天然的?这么小一瓶三百五十元,比低保户一个月的生活补助还高,食品价格飞涨,老百姓连肚子都吃不饱,有几个人用得起。你一个月上千元,比起县城职工算是高工资,你一个月能买几瓶?”
文雅洁低头不语,两位亲戚的几丝笑容凝固在眼角,王老师低头喝起了茶。水天昊这才意思到,说话的语气有可能伤及几位“老师”的情面,赶紧指着水杯陪笑说:“从前人会算,现在人会看。她这个人比较笨,还没弄明白你们的意思,我在说她,请吃茶。”
水天昊对这两位亲戚的做法虽然有点不悦,不悦也得装出一幅笑脸,更不能表现出冷漠的神情,还得客客气气不厌其烦的听几位“老师”忽悠。飞沫喷完了,嘴角也干了,亲戚找上门来,总得管顿午饭吧,他“热情”的将几位老师客气的请进大盘鸡店。
大盘鸡是本地的特色,远道来的朋友都想尝尝,这是待客之道。到了大盘鸡店,水天昊要了一瓶本地酒,装做很佩服的样子,两人边喝边聊。吃着好菜,嚼着好肉,喝着好酒,这位王老师有点得意忘形,他啃下半块鸡肉,快速的嚼了嚼,油呼呼的嘴巴又喷起了飞沫:“小水,我看你是个实城人,你我有缘,我跟你说实话,干直销这行,就像金字塔,下线越多收益越高,站在塔顶上的那个人就是安利公司的老总。你这两位亲戚是我的下线,他们俩把产品推销出去,我有提成,我推销出去的产品,上线也有提成。如果业务员能力强的话,一个月可以发展上百人,每月收入几万元,我看你适合干这行。”
水天昊敬完杯中酒,苦笑道:“没有人脉关系,更没有你的财力和智慧,我恐怕不行。你手下多少人?”
王老师瞟了一眼大嫂和侄女,眨巴几下眼皮:“我干的时间不长,也就十多个人吧。”
水天昊略加思索,问道:“投入多收益高,还是下线多收益高,这之间有没有关系?”
王老师迟疑了片刻,瞅着他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你从上线那儿提货,要通过下线推销出去,销多少提多少。下线销售越多,你的提成也就越多,这是无本的买卖。如果你投入多,下线少,货物销售不出去,也没有多少收入。”
水天昊嚼了一块肉,概略算了算,王老师投入三百多万元,不到三个月就做到了总代理,每月纯收入十几万,转遍了大半个中国;刚才又说下线发展到上百人,收入才几万元,应该说投入越多,下线越多,销售产品越多,收入就越高,而他投入几百万,下线只有十多人,纯收入哪有这么高?水天昊端起酒杯:“我这个人不懂什么营销,也没有算过什么大帐,说得不一定准确。你投入三百多万,下线只有十多人,收入十几万;那就是说,你进了货,人手少出货漫,每月也能产生高效益,或者说你的下线个个都是一顶十的高手。你刚才又说,下线越多,销售越多,收益越高,这是无本的买卖。如果手下有百十号人,销多少货进多少货,钱生钱利滚利,就是少投入也能赚大钱,手下百十号人的老总每月收入怎么还没你手下十几个人赚得多,难道他们的下线业务能力不行?”
大嫂和侄女听不懂他是怎么算的,没听不明白他说这话是啥意图,两人盯着王老师,意思是只要他解答,准能找到满意的答案。王老师扫了一眼大嫂和侄女,干笑两声,端起酒杯:“嘿嘿嘿,这个帐我还真没细算过,好了,不说这个,敬你一杯。”
“这不是水参谋吗,你也在这里吃饭?”机关招待所的习俊杰所长从里间雅座走出来,看到水天昊陪几位客人吃饭,走进来热情的打招呼,给三位客人敬了杯酒走了。
压在心头的话,酒能赶出来。水天昊能忽悠,一瓶白酒,三分之二流进了王老师肚里,他有点醉态,说话前言不搭后语。酒后吐真言,他说投入三百多万元是骗人的,他一个穷打工的盲流,哪有这么多钱?要是有这么多钱,存进银行生利息,一家人躺在被窝里睡大觉,这辈子都吃不完,跑出来受这份洋罪。投入上千万元,那更是放屁的话,就是神经病也不会这么烧钱。这个产品确实是真的,质量也不错,就是价格太贵,一盒牙膏四五十元,是普通牙膏的十多倍;一瓶洗洁精就是七八十元,最贵的是营养品系列,一个系列少则几百元,多则几千元,你说谁能吃得起?吃完饭,两个徒弟搀扶着有些醉态的王老师爬上开往首府的汽车。
水天昊接到老家水天亮的电话,他说过两天,就跟水天江、温丁香带父母一块儿来新疆,家里两个孩子念书,木小兰在家照看孩子,还要收割庄稼,不来种棉花。水天江的老岳母在家养羊喂鸡,她身体硬朗,还可以照看两个孩子,小两口可以放心的来新疆种棉花。
水天亮、水天江要来新疆种地,水天昊兴冲冲的跑回家,将这个喜讯告诉文雅洁,她听后高兴的说:“六个子女都上来了,两位老人留在老家也怪可怜的,带上来也好,还可以享几天清福。”
水保田、龚秀珍同年生,都是六十岁的老人了,一辈子没出过远门。特别是龚秀珍,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红光镇,那还是年轻时候赶集去的。在她的影响中,集市上人多货多吃喝多,一条上百米的街道,人山人海,走进去分不清东南西北。
县城她没去过,这几年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再没去过红光集市,子女们赶集回来,她就问这问哪,从他们喜悦的神情中领略集市的繁华,叫买叫卖的热闹。这次要坐火车出远门,她高兴得几天几夜没睡着觉。心里有欢喜也有忧愁,欢喜的是她要坐火车去新疆平原上生活,跟子女们可以住在一起,几家人热热闹闹的生活,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听说火车比过去快多了,要坐两天两夜,她还嫌火车跑得快,要是能坐一个礼拜那该多好了。忧愁的是,她跟水保田辛辛苦苦亲手建起来的家业,盖起的一院砖瓦房,冷冷清清的没人住,再回去就不成样子了;还有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两个孙子,听说爷爷奶奶要去新疆,不想去上学,哭闹着也要跟过来;这两个孩子自满月起,一直跟着爷爷奶奶过,这次离开爷爷奶奶,万一生病了咋办?她有些后悔,要是当初不要答应孩子们去新疆落户,子女们留在身边,就没有今天这码事,你看现在七零八落,哪像个家的样子。
这几天,龚秀珍的心老是两头牵扯,放心不下。水保田、龚秀珍收拾行装,她把被褥装进炕柜,锅碗瓢盆放进碗柜,粮食用塑料布盖好,房子和院子清扫得干干净净。要走了,三奶奶装了几个土豆,要她带到新疆吃;龚进成怕新疆没有咸菜,装了两罐头瓶咸菜;水玉莲送来两碗炒熟了的豌豆,非要让龚秀珍带给新疆的侄子们吃;跟她一块儿养猪的柯桂英提醒说,新疆没有浆水吃,带点浆水引子回去做浆水两个好大的蛇皮包塞得满满当当。
水天亮说还要回来,劝父母不要带这么多东西,可是辛苦了大半辈子,都是一点一滴挣回来的,啥也舍不得扔,这次要去远地方,不晓得啥时候能回来,看到家里的啥东西都好,都是那么眼熟,那么亲切。龚秀珍关上房门,锁上大门,嘱咐木小兰每天进屋看看,不要冷落了老庄子,她还想回来住。
家里的“四轮子”便宜买了,大哥大嫂要出运门,这次是水保耕、水保贵开车送的,一直送到虎头山火车站。火车上人多,没有买到座位票,水天亮、水天江就在拥挤的走道口占了个位置,蛇皮包放在门洞里,叫水保田、龚秀珍坐在上面。水天亮、水天江、温丁香三人站在走廊,夜里实在困得不行,就坐在走廊里闭一会儿。龚秀珍坐在行李上,人多车挤,摇来晃去,没有想像的那么舒服。那个难受劲儿,比家里干一天农活还要累。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感觉比过了两年还要漫长,她浑身酸痛酸痛,骨头都快要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