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征得水天昊同意,文雅洁拿着家中省吃俭用的三千元急用钱,去军垦市报名参加驾驶培训,对这个收入不高的家庭来说,自家没有车开,公家有车不会请她开,学车有什么用?
她每月还有五百八十元的生活费,比地方普通职工的工资收入还要高,没有必要去靠开车打工。既然没有车开,为什么不跟家人商量,非要报名去学车,莫非她头脑发热,心血来潮?水天昊百思不得其解。
周末,文雅洁没有回家,水天昊带着威威去姑姑家看她,吃完午饭,他旁敲侧击说起此事,她生气的说:“有话直说,不要拐弯抹角,你这样阴阳怪气的想干啥,不就是花了你三千元钱吗,等我挣了钱,还你行不行?”
姑姑就坐在旁边,他怕提起此事,文雅洁会发脾气,不问吧,不知道她是咋想的,偷偷瞟了她一眼,试探性的问:“你准备开车去挣钱?”
“你是什么意思?有屁快放,不要吞吞吐吐,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没想到话刚说到嘴边,被她顶了回来。既然话已说开,当着姑姑的面挑明说吧,他望了一眼姑姑,苦笑道:“姑姑评评理,一家人生活,她没跟我事先商量,拿着家中的三千元急用钱跑出来学车。你说,家里穷得锅盖都揭不开,学车有什么用?不知道她是咋想的,这么大的事,竟然一声不吭,偷偷报名学车了,才想起打电话,我成天不是加班加点,就是接待应酬,说不定哪天还要出差,孩子扔给我,叫我怎么带,有她这样的老婆吗”
水天昊话没说完,文雅洁怒气冲冲的打断话题,拉住姑姑的手,斜睨着他:“姑姑评个理。自从我俩结婚后,这几年一直欠帐,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他的工资除去还帐,每月就留下二三百元生活费,水电费、煤气费、托儿费、米面费,还有他那些狐朋狗友的迎来送往、婚丧嫁娶、小孩满月他这点钱哪够用?要不是我那五百多元生活费,一家人早就饿死了。可他倒好,一天到晚不着家,吃香的喝辣的,满肚子油水,从来不管不问我们娘俩的死活。听了他的屁话,我打报告辞职下岗,一门心思侍候这对父子,到头来还不落好,有时候工作不顺心,回家来吹胡子瞪眼,看这不顺眼,看那不顺心,老拿孩子出气。姑,你说,我能受得了吗?好不容易攒点学费,想学门技术,看把他心疼的”
文雅洁委曲的哭出声来,弄得姑姑不好评说,拍着侄女的手说:“两个说得都有理,两口子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舌头和牙齿也有磕磕碰碰的时候,遇事多商量,不要老是憋气,你不理我,我不理你;你说我几句,我骂你半天。不是我说你,俊雅也有不对的地方,孩子还小,离不开母亲,天昊还要上班,学车这么大的事,为啥事先不跟他商量?他是机关干部,不是普通老百姓,一切都得听领导的,你咋能让他带孩子?要是他出差,孩子咋办?老大不小了,想事还像个孩子”
水天昊心里明白,姑姑明着说她,实际上暗示他要多理解,不要老是揪住这件小事不放,夫妻没有隔夜仇,没啥大不了的。可是文雅洁听了不高兴,打断姑姑的话,哭泣道:“我哪敢跟他商量,要走的前天晚上,做了一桌子好菜,还给他买了两瓶好酒,他只顾跟弟弟喝酒,酒足饭饱后倒头便睡,等我收拾完碗筷,他睡得跟死猪一样,推都推不醒,让我怎么跟他商量?第二天大清早,我还没起床他就走了,驾训要开学,顾不上打招呼,送完孩子就来了。”
“口口声声为孩子,爱孩子,教孩子,这会儿你就不想孩子的死活?”
“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要你这个爹干啥?你要是知道孩子的死活,还能说出这种话?”
“没有翻不过去的火焰山,也没有淌不过去的大泥河,一个月时间,眨眼功夫过去,天昊要是忙不过来,留下威威我带。”姑姑抚摸着威威滚圆的脑袋,解围说。
水天昊瞪了文雅洁一眼:“这怎么行,威威还要上幼儿园。”
“怎么不行,你怕姑姑带不好?”
“不是,姑,你不是还有两个孙子要管吗?这么大年纪了,我怕你忙不过来。”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身体还算硬朗,乘我还能动,帮你带几天,没有事。龙龙有他母亲带,不用我管。你三哥离婚后,凤凤跟她娘走了,几个月见不着面。唉,也不晓得中央成天忙啥。”
“大姑,不是不相信你,给他一次机会,就让他带几天,让他尝尝带孩子的滋味,不然,孩子长大了,不知道是咋长大的,孩子的事,不用你管,我倒要看看,平常耍嘴皮子的人,是怎么带孩子的。”
姑姑说的中央是她的三儿子,凤凤是她唯一的小孙女,含辛茹苦拉扯到三岁多,儿子幸福的一家,被文雅琴害得离了婚,儿媳妇带着小丫头去了外地,中央从此一噘不振,天天跟着一帮狐朋狗友胡吃海吃,靠打牌消磨时光。二儿子魏中华也不成器,建筑公司车队队长当得好好的,成天不管正事,打麻将赌博,被单位开除公职,社会上混了几年,不是喝酒打架,就是偷鸡摸狗,还被劳教所劳教了两年,成了他人生的污点。姑姑看他这样混下去,一家人迟早要散火,贴着自个老脸,从亲戚家借来两万多元,路边帮他开起修理铺,眼看着生意越来越红火,全家人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他那帮狐朋狗友,看他有利可图,天天缠着他请客喝酒,喝完酒还要唱歌按摩,白天又在修理铺支起了麻将桌,那些老客户,看他不务正业,一个个跑到别的修理铺去修车,他的生意越来越惨淡,收入也越来越少,他那帮哥们又抛弃了他。老子不成器,儿子也不学好,父母口袋搜不出钱,三天两头就去找奶奶要,奶奶靠低保生活,每月不过二三百元的生活费,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姑姑给孙子钱,三五块他嫌少,多了拿不出来,孙儿不高兴,架住胳膊让她掏钱,老太太哪经得住孙儿的折腾,压得床铺低下的百十元生活费就这样被孙儿抢走了。
大儿子魏中国是位历史老师,一米九的大块头,找了位一米六的小老婆,儿子正在上初中,学习不上不下,性格内向,瘦高瘦高的像他爸。魏中国部队当过三年兵,复员后单位选送他去内地师范进修,高挑帅气的小伙子很受女孩子喜欢。他为了达到离婚的目的,暑假带着漂亮“对象”回家,当着老婆孩子的面打情骂俏,还在一个屋里睡,听说还打过两个孩子。他老婆不哭不闹,成天好吃好喝的侍候这位“第三者”。姑姑是个倔脾气,软心肠,看着大媳妇难受的时候,跑到她这儿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着实可怜。她不怕得罪人,只要看到这位“第三者”就给她脸色看。加上大儿子是个抠门鬼,一块儿生活了近两年,从来没有给她买过一件像样的礼物,这位“第三者”觉得这家人对她不冷不热,就是结婚也过不上好日子。在家呆了几天,哭闹着回去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水天昊、文雅洁争论了半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她一个没有文化的老人,哪能断清这等官司,劝说了几句,正好门外进来三位邻居大妈,拉她去打扑克,两人才算罢休。
水天昊迎来送往的没个正点,孩子从幼儿园出来进不了家门,背个小书包营区里乱跑,他忙完应酬,到处去找孩子,找遍营区也没找着,走进办公室,挨个给同龄孩子家打电话,都说他回家了。
晚上十二点了,还没找到孩子,水天昊非常着急,他沮丧的走回家,想换身便装挨家挨户敲门去寻找,刚走上四楼,看到威威靠墙睡在家门口,嘴里还流着口水。他望着熟睡的孩子,即生气又可怜,抱起孩子放在床上,没敢脱衣服,让他睡了。他正要睡觉,突然想起孩子没有背书包,换身便装又去找书包。几位大肚子处长吃撑了睡不着,围绕营区院子散步,他打了声招呼,没好意思说找书包。找遍营区角落,在花园石桌低下找到小书包,这才舒了一口气。
文雅洁是个细心人,吃饭怕烫着孩子,给威威买了个加层的铁饭碗,不管舀多烫的饭菜,碗外面都是凉的。这个碗不大,四五岁的威威每顿只能吃半碗饭,还要大人满地追着喂。孩子骨瘦如柴,同事们见了,老是开玩笑,说他虐待孩子,不给孩子饭吃,这可冤枉了水天昊。他决心要让孩子吃饱喝足,长得胖胖的,不想让同事拿孩子开玩笑。
有几次吃饭,觉得威威吃得很好,每顿剩下小半碗时端到厨房去吃,一会儿功夫就说吃完了,这让他非常高兴。孩子可能长大了,饭量大增,吃饭也快,他脸上有了笑容。吃完饭,他去上厕所,低头一看,便池里全是饭菜,这可气坏了他,一把提起孩子走进厕所,威威吓得打哆嗦,摸着眼泪说是他倒的,威威的上多了两个巴掌印,小两口又是一阵没有胜负输赢的争吵。
那是一个中午,一家人正在吃饭,突然听到楼下一声大喊:“他谁家往楼下倒饭汤?”水天昊听到叫骂声,爬到窗口往下看,只见王干事摸着头脑,骂骂咧咧的走进单元楼,后背湿湿的还有残留的菜叶,肩膀上挂着两根白面条,阳光反射,是那么的耀眼。文雅洁走过来,朝窗下望了一眼,发出哈哈大笑声。水天昊关上窗户:“谁家这么缺德,从楼上往下倒饭汤,看吧,饭菜罐进了人家衣领。”
文雅洁笑着没有吭声,笑的是那么的羞涩,饭汤好像是她倒的。水天昊上班下楼,站在自家楼下抬头往上看,心里骂道:谁家这么缺德,从窗口往外倒饭汤,要是烫伤人怎么办?他想找点饭汤的痕迹。
他望着地上的印迹,还有几根细面条,正对着自家厨房窗口,从一楼看到四楼,这饭汤分明是从自家窗户泼出来的,这可气坏了他,几步跑上楼,看到玩耍的孩子,拉他站在窗台边,大声责问饭汤是不是他倒的,吓坏了的威威,瞅着准备吵架的母亲,可怜兮兮的大哭起来,说饭汤就是他倒的,不容分说,伸手便是两巴掌。正在洗锅的文雅洁拉过孩子,挡在后面:“事情都过去了,打孩子有什么用,你打他,饭汤就能飞回来?”
一粥一汤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唯艰。水天昊这是在教育孩子,让他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把饭菜倒进厕所,扇他一巴掌,不敢倒了,就从窗户往外倒,以为发现不了,任其发展下去哪还了得,他要好好教训,让他记住,不论干了什么坏事,骗不过父亲这双眼睛。可是文雅洁做为母亲,不但不管教孩子,还横在前面护着他,这分明是放纵孩子犯错误,好歹不分,是非不明。文雅洁护犊子的举动,气得他说不出话来,瞪着双眼,一把拉过孩子:“以后还敢不敢倒饭?要是让我看见,打烂你的手。”
水天昊抬起手臂要打,被文雅洁一把拉住,骂道:“凶神恶煞,吓坏孩子咋办?我不在的时候,打死他我也不管,只要我看到你打孩子,心里就不舒服,这么小的孩子,他知道个啥?”
水天昊双眼瞪着孩子,结结巴巴说道:“就是因为他年龄小不懂事,我要严格管教他,等长大再管有什么用?”
他拿起扫帚朝孩子的打去,文雅洁用腿一挡,没有打到孩子,气得他差点昏厥过去,抖索着双手骂道:“子不教父之过,好,不让我管,你来管,我背得起这个骂名,孩子长大不学好,看谁害了他。”
水天昊扔下扫帚走出家门,气得他几天没跟孩子说话。文雅洁学车回来,他中午回家,看到威威爬在茶几上一粒一粒的吃米饭,还没个小鸟吃得快,哪像个四五岁的孩子。威威一边吃饭一边玩耍,他没有吭声,看他怎么吃完。吃完午饭,文雅洁去清洗碗筷,威威斜眼偷看,他低头装做没看见。威威悄悄端起饭碗,蹑手蹑脚走进厨房,水天昊大声喊到:“威威,过来这边吃。”
威威显得有些紧张,乖乖端着饭碗折了回来,放在茶几上,一粒一粒磨蹭。他实在气不过,大声骂道:“半碗米饭,要是吃不完,看我怎么收拾你,给我背一遍锄和日当午。”
威威小声的诵读道:“锄和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水天昊瞪他一眼:“粒粒皆辛苦。白花花的大米饭,咋来的知道不?”
威威摇摇头,水天昊说:“这一粒粒米饭,是你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用血汗浇灌出来的,他们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吃不饱喝不好,顶着火红的太阳在庄稼地里锄草,汗水滴在地里,这半碗米饭得来多不容易,你爷爷奶奶要是看到你这么糟蹋粮食,心里有多难受啊!”
厨房洗锅的文雅洁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五岁的孩子,给他讲这些大道理,他能听得懂吗?他爷爷奶奶种的,他爷爷奶奶见没见过大米还难说。”
水天昊听她插话,心里不舒服:“打也不行,骂也不好,讲道理又听不懂,你说,让我怎么教?你办法多,以后还是你来教吧,我背个‘父之过’的骂名也行。这样护下去,我这个做父亲的不想挨骂都不行。唉,做大丈夫难,做你家的大丈夫更难哪!”说完他去办公室上班。
文雅洁顺利拿到了驾驶证,这是用一个月的时间和三千元血汗钱换来的,有无用处暂且不说,只要回家管好孩子,这比什么都好。她在家洗锅做饭,照看孩子,过着衣食无忧的安定生活。
高海兵打来电话,他要去军区参加军事考核,引体向上没有过关,军事成绩不合格,不让报考军校。水天昊赶紧给上级训练部门的老战友打了个电话,军事考核正好是他组织的,正准备上报考核成绩,要是晚打来五分钟,可能就不好改了。高海兵的军事成绩改成了合格,具备报考条件,参加文化课预考,公示成绩,排名倒数第一,再次失去报考军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