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娟本来准备了几箩筐话要问,被他这么一说,不知如何开口。心想,当时他在信中说调到很远的地方,却没说调到哪个地方,只要不出新疆,都可以参加步校集训,还写了几页纸的好话,父母夸他是个好男孩;听他来步校集训,本来有几句话要问,真正见到他,却不知从何问起。杜娟低头并排走在右侧,韩晓雄看她不说话,笑道:“杜娟听说你来步校学习,非常高兴,怕你晚上寂寞,叫我陪她来看你,步校有舞厅,她想请你跳舞,有没有空?”
水天昊望着前边路边闪烁的舞厅灯光,里面全是教职员工和代培的地方学员,门票一元。白天舞厅闲着,地方一位舞蹈老师利用下午空闲时间,招收学员教授国标舞,他跟几位好友正在学习国标,电话中也给文雅洁说了,她说学习可以,坚决不允许去外面跳舞。既然她这么说了,不能背叛心爱的女友陪同杜娟跳舞,不能做对不起小文的事;再说了,最近才开始参加国标舞培训班,还没有完全学会。他对杜娟说:“对不起,晚上还要晚自习,没时间陪你,你俩还是回去吧。”
韩晓雄有些不高兴,嘟嚷道:“杜鹃走了半公里路专程来看你,不陪她跳舞也就算了,还不陪她聊会天?”
自从水天昊跟解晓雯吹灯后,朝晓雄不晓得他跟文雅洁谈对象,一心想促成他跟杜娟这桩婚事。他扶着韩晓雄的肩膀,杜娟没有说话,快速的瞟她一眼,怪怨道:“你才离开部队几天,就忘了部队的规矩,这里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正规院校,哪像你现在自由自在,上天摘月,下海捞鱼都没人管,你说哩,杜娟?”
杜娟苦笑两声,望着韩晓雄说:“我看他学习紧,咱俩还是回去吧,我们改天再来。”她停住脚步,将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挂在他的胳膊上:“我给你带来了单放机和几张歌碟,晚上寂寞的时候听听,这里还有两双袜子,你留着换洗。”
杜娟带来单放机和袜子,他觉得不好意思,连连摆手说:“你破费买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承受不起,还是带回去自己听吧。”
不容分说,杜娟把塑料袋挂在他胳膊上,快步走了几步回头说:“不是送你的,听完还给我,臭袜子不要你还。”
韩晓雄看她把光碟和单放机挂在水天昊胳膊上转身就走,朝他嘿嘿干笑几声,做了个鬼脸,神神叨叨的说:“她比你那个解晓雯强吧!唉,要是有人送我点唱机和袜子就好了,你好好享用吧,我走了。”
水天昊提着塑料袋走进宿舍,几位舍友还在聊天,看他提个黑色塑料袋回来,抢过去打开塑料袋,老马拿出一双蓝色男式袜子说:“哎哟,还有姑娘送你袜子,我正好没袜子穿,送给我穿吧。”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水天昊不好意思的说:“我正好穿不完,送给你。”
老马又拿出单放机和光碟:“呦,你看多关心,怕他晚上寂寞,送来单放机和光碟,你才来几天,就有人送这些东西,说说怎么认识的?呵呵呵”
老王伸手摸摸,拿出一个信封:“哎哟,还有一封情书,打开看看。”塑料袋里有信,杜娟没有说,他也没有看。老王拿出信说是要打开,信里不知说些啥,他赶紧抢过信封塞进口袋,羞红的脸说:“信能随便看吗?”
老王笑笑说:“知道,吓唬吓唬。”
水天昊拿出袜子压在褥子下面,单放机和光碟整齐的放在墙头枕边,故作神秘的说:“你只要敢辞掉老婆,我就敢给你介绍没结过婚的大姑娘,当然人家能不能看上你,我不敢保证。”
老王眨眨眼,笑道:“老婆不用辞,介绍一个,先试用三个月再说。”
水天昊说:“那不行,你用过了以后怎么结婚。”
老马低声问:“你真的认识不少女孩,在哪儿?”
水天昊说:“那当然,你见过,成天穿得花花绿绿,非常漂亮。”
老王问:“不是代培学员吧?”
水天昊说:“哪能是学员,每天学习多辛苦。我给你介绍的这几个花姑娘,只吃饭不学习,个个都是优秀员工,早餐喝的液奶还是它们生产的哩。”
水天昊说完大笑着走出宿舍,老王还是没听明白,老马拍拍他光秃的脑门说:“你这个猪脑袋,慢慢想去吧,明天还要喝它的奶哩。”
老王恍然大悟,拍着脑门说:“这个王八蛋,竟敢拿奶牛耍弄老同志。”
熬过了紧张的一个月,终于等来了双休日,家住附近的学员可以请假回家。每到星期五的下午,水天昊胡乱编个理由请假去看望日思暮想的文雅洁。她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每天等他的电话,每周盼他回家。每次跑到姑姑家,老人家都要多做几样好菜给他接风,这种待遇就连姑姑家三个成家另过的儿子都有些羡慕。
姑姑说,这些菜都是文雅洁掏钱买的,侄女照顾自己的对象谁能有话说?水天昊也好客,每次看到表哥来姑姑家蹭饭,跑到门口商店买来白酒,两人边吃边聊,时间长了,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文雅洁说,表哥看到桌上的好菜,常会提起他,说有好菜没好酒,吃起来没劲,要是小水在就好了。
文雅洁在电话中说,两年没来首府了想过来看看。想来就来吧,过来住在学校招待所。星期五中午,文雅洁坐汽车来步校看望他,下午,他跟舍友们去上课,让她坐在宿舍看书。
文雅洁没事似的坐在床铺上看书,看到舍友们回来,起身微微笑了笑,舍友们放下提包去食堂吃晚饭。水天昊抱住她高兴地说:“想吃点啥,我带你去饭馆改善伙食。”
文雅洁没吭声,一把推开他,噘起小嘴坐在床铺上,像仇人似的恶狠狠瞪着他。水天昊觉得莫名其妙,他去上课,没有招惹她,怎么发这么大脾气?他陪着笑脸,拉住她的双手:“下午上课,没时间陪你,请你谅解。”
文雅洁甩开双手,两眼怒瞪着他,两行晶莹的泪水滚落而下:“打扰你的好事了吧,我真傻,被人买了还跑过来帮他数钱。”
水天昊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一向文静单纯的她哭闹着耍起脾气来,他怕舍友们吃饭回来看见笑话,赶紧跑到门口看了看:“还是去外面吃饭吧,一会儿战友回来看你这个样子,多不好意思啊!”
文雅洁听他这么一说,背起小包走出宿舍,水天昊赶紧跟在后边,看到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敢说话。她走出校门径直向车站走去,他追上去拉住她,恳求说:“到底咋了嘛,你说出来,我好听你训导。”
水天昊掏出餐巾纸,轻轻的帮她拭去眼泪,她一把拉开手,不顾路人的面,瞪眼大声问道:“你床底下的信是怎么回事,还有两双袜子,一个单放机,是不是叫杜娟的姑娘送的?”
她在宿舍待了两个多小时,就翻遍了他的床铺,而且翻出了信和袜子,他嘿嘿的干笑两声,拉住她的胳膊。文雅洁使劲甩开胳膊,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放开我,不要弄脏我的衣服。”
下班高峰期,她的高声喊叫惊动了匆匆赶路回家的行人。文雅洁一向是通情达理之人,啥时候变得如此蛮不讲理?他觉得事态有些严重,顾不了行人火辣辣的眼神,厚着脸皮拉住她的手,陪着笑脸说:“哎哟,原来你为这事生气。你猜对了,就是那个叫杜娟的姑娘送来的,我说不要,她把黑色塑料袋搁在床铺上走了,打开塑料袋一看,里面还有一封信,谁知道她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话。相信我,这次绝对没有回信。”
文雅洁瞪他一眼,声音提高八度:“你还在撒慌,信上明明说,你写给她的信还在完整的保存,还说没有回信?”
文雅洁的吼叫声引来路过的观望,他脸上滚烫滚烫,压低嗓门说:“小声点,吓晕了路人咱没钱赔。实话告诉你,去年,我找战友韩晓雄玩,跟她打过几次扑克,她说我这个人朴实、幽默、风趣、好玩,让他介绍做朋友,根本没有看上她,一直在找我心里面的那个文雅洁,找不到她这辈子不谈女朋友。这个女孩痴情,她主动给我写信,我回信给她说,年轻人应当以事业为重,我还年轻,不想这么早谈对象,给她写了几封回绝信,可是她还是不死心,后来我编慌说调走了,以后写信也收不到。她试探性的给我打过几次电话,只要听出是她的声音,嘴巴对着缸子变声装战友说调走了,他问调到哪里,我说不知道,就这样断了联络。我来步校集训,晚上散步看过几次韩晓雄,谁知道这个多嘴婆说漏了嘴,让她给听到了,前几天送来这些东西。你看到了,两双袜子压在床底下没穿吧,单放机放在枕边也没顾上听,准备找个时间还给她,可是每个礼拜你打电话叫我回去,哪有时间”水天昊边说边偷看她的表情,文雅洁的脸上慢慢有了笑容,伸出右手抱住了他的胳膊:“不是不想穿,而是没舍得穿吧!”
水天昊看前面有个湘菜馆,扶她走进饭馆,选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点了两道她喜欢吃的湘菜,笑了笑说:“没想到撒起泼来,声音这么大,连面子都不留,吓得路人回头看你,我都替你害羞。”
文雅洁白了他一眼:“哼,这还是客气的,以后要是惹我生气,有你好果子吃。”
水天昊倒了一杯茶水,心想,她骂街的嗓门半个地球都能听见,还说这是客气的,她要是不客气,较起劲来还不把整个地球吵爆了?以后还得小心提防,不然堂堂男子汉,面子丢在大街上可就拣不回来了。水天昊吃完饭,带她去招待所住下,返回宿舍睡觉。
水天昊翻来履去睡不着,他起床上厕所,偷偷跑到招待所。文雅洁的房间亮着灯,招待所大门反锁,里面没有动静,他跑到窗台下踮脚往里看,她躺在床上看书。他轻轻敲了敲窗口玻璃,文雅洁听到响声,起身望着窗外:“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赶快回去。”
水天昊挥挥手:“看你休息了没有,夜深了,赶快休息吧。”说完跑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