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昊爬上那节能取东西的棚车后面,后面这节敞车不知道装些啥东西,上面盖着蓬布,他们几个刚爬上车厢,火车就开动了。苗春峰望着开动的火车说:“啊呀,好险,差点上不了火车。”
达建忠爬上火车有点疑惑,傻呆呆的站在上面,用奇异的眼光望着水天昊:“不明不白爬上车,拉到新疆怎么办?”
水天昊赶紧招呼四人坐下,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书本纸大小的全国地图,展开放在蓬布上:“你们看,火车走这条道去白银,白银下车再换乘火车去靖远,鼻子下面有张嘴,打听一下,我想可以找到煤矿。”
水天昊像游击队队长,爬火车,探消息,看地图,认线路,看上去比他们几个成熟许多。
苗春峰听了水天昊的行程安排,还是有些疑惑,心里埋怨他不动脑筋,想事简单,不该跟着他盲目出来。水天昊看他有心思,笑嘻嘻的问道:“你有什么顾虑说出来。”
苗春峰说:“我就搞不明白,这躺火车去哪儿咱都没弄清楚,稀里糊涂爬上车,你以为火车是你家的,想去哪去哪?”
苗春峰不去打听,事事都依赖水天昊,如果真的坐错车,第一个站出来埋怨的肯定是他,这不,他已经开始埋怨了。水天昊心想,我带你们出来,不动点儿心思,能把你们带到煤矿挣学费吗?只知道等待观望,没事的时候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关键时候怨天尤人,没了主意。不把你们带到煤矿,说不定以后怎么笑话我。他拉了拉苗春峰的裤腿,示意他坐下:“你以为火车站下车,我不在那会儿,扔下你们几个不管不问下馆子喝酒去了,你也不想想带你们出来干啥去?没弄清这趟车去哪,能带你们上车乱跑?我的好兄弟,坐这趟车不会有错。”
天渐渐暗下来,水天昊、马福才几个有些饿,他们拿出锅盔、熟面、洋芋,盘腿坐在车厢蓬布上,说说笑笑吃起晚餐来。水天昊半尺厚的锅盔酥酥的最好吃,一会儿功夫三个锅盔一点不剩的装进肚里。吃了些干粮有些口渴,这才想起没有带水,半天功夫,嘴唇就裂开了口子。
半空中,一片黑云翻滚着压过来,风里带着雨星,水天昊想起两句古诗来,屋漏偏逢连夜雨,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想再配上一句,衣衫单薄风疾驰,饥渴夜坐敞篷车。黑夜里,火车呼啸着向前飞驰,狂风吹起的石子儿击打在车厢,发出咔嚓咔嚓的伴奏声,飞砂走石,不时擦脸而过,吹打得睁不开眼,竖起衣领抵御风寒。突然一阵大雨漂泊而下,一会儿功夫淋湿了衣服,浑身打起了哆嗦,水天昊在黑夜中提起车厢边上的蓬布,使劲往上拉了几下,车厢边上拉开一道口子,可以钻进去,他像哥伦布发现新,兴奋的大喊:“快,快,篷布能拉开,赶紧钻进去。”
外面雨越下越大,水天昊撑开篷布让哥们几个钻进去,他最后一个钻进去,拉好篷布,雨水顺着篷布低洼处流进车厢。水天昊帐篷,坐在麻袋上,麻袋硬邦邦的不知道装些什么。蓬布下面暖烘烘的,听着外面豆粒般稠密的雨点击打着篷布,发出噼哩啪啦的响声,夜半三更又有了哥们几个凄凉的说笑声。
“不晓得啥地方了?”丁玉鹏打破沉寂的夜晚。水天昊摸了摸装在上衣兜里的中国地图,软软的有点潮湿。他掏出地图想看看,伸手不见五指,有点遗憾:“唉,要是有个手电筒多好,咋就没想起哩,都是我的错。”
“你想得倒美,我还想有一瓶矿泉水哩。”看不到脸面,只能辩听出达建忠在说话。
苗春峰想起省城火车站几个年轻人从车厢顶部小洞取瓶子的情景,他咂了咂嘴:“前面车厢里有喝的,你猜瓶里装的是啥东西?”
马福才喝过啤酒,口渴喝啤酒真解渴,他美滋滋的说:“那几个人打开瓶子喝了两瓶,里面黄黄的说不定是啤酒,雨停了取几瓶解解渴。”
“我没喝过啤酒,不晓得啤酒是啥味道。”丁玉鹏说没喝过啤酒,马福才笑他土老冒,上高中了啤酒是啥味都没尝过。
“好像雨停了,这里面太难闻,出去看看。”水天昊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没有雨声,他拉开篷布爬到外面,大风追赶着黑云向西逃去,半个月亮漂浮在云朵上面,忽明忽暗俯视着雨露田野,嫦娥抱着大白兔站在月牙上窃笑这几个傻蛋。他瞥了一眼嫦娥羞红的脸膛,回头望着远处,稀稀拉拉几点亮光飞快的向身后飘去。淋过雨的蓬布还没有干,他们站在车厢边上,火车连接飞过几个小站都没有看清站名,急得丁玉鹏直跺脚。马福才抬头瞟了瞟挂在半空的月亮,朝前边装有瓶子的大棚车走去。苗春峰以为他过去撒尿,急忙喊:“撒尿去后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