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站口人多拥挤,检票员检不过来,递在手中的车票慌忙看一眼,没票的低头往外挤。检票员快速的接过后面年轻人手中的票,温知新、水天亮一行被后面穿戴整齐的年轻人挤出了检票口。
“啊呀,总算出站了。”温知新站在出站口,擦了把汗,看到水天亮他们慌乱的混出来。几个人高兴的站在繁华热闹的站前广场,放眼远望,广场上人头攒动,川流不息;小桥车嘀嘀哒哒,车水马龙,十多层的楼房挡住了前方的视线,身处大都市,一摸两眼黑,不知该往那个方向走。
温知新看到繁华的街景,拥挤的人群,鸣笛的汽车,漂亮的楼房,望了一眼身后,几个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就像无头的苍蝇,盲目的跟在人群后面小心移动,心想,这样盲目的走下去,就是走到天亮,也找不到活干。他停住脚步,拉几个人到路边,几位穿花衣服的美丽少女从身边走过,他望着姑娘离去的背影悄声说:“这么大的城市,咱都没有来过,哪是东哪是西,哪儿有活干,谁也说不清,咱还是乱走吧,走到哪算哪儿,路上看能不能碰到建筑工地,碰到了进去打听,碰不到就找个安全的地方休息。”
温知新说的还是火车上商定的办法,他们并排走在繁华的大街上,东瞅瞅西望望,全是好奇的眼神。水天海没见过高楼,望着眼前十多层的楼房好奇的说:“哎呀,还有这么高的楼,城里人真能,这么高的楼,不知道是咋盖起来的。”
“城里人就是有钱,天还没黑,十字路口灯都亮了,还一会红一会儿绿一会儿黄,不停的变换颜色。”
水天亮哪知道这是城市的交通指示灯,管它是什么色,一股脑儿的横穿马路,来往的车辆嘀嘀嘀不停的鸣号。柯忠看到来来往往的大小车辆,调侃起温知新来:“城里咋这么多车,坐小车的可能都是大官;老温,啥时候你也卖辆坐坐。”
温知新听柯忠调笑他,不温不火,回敬道:“嗨,下辈子吧,我看你有希望。”
他们慢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嘲笑要饭的,羡慕坐车的;躲避“长头发”,提防“小胡子”;斜睨“喇叭裤”,小视“粗布衫”,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属于那一类。总之,第一次来到大城市,啥都觉得新鲜,什么都觉得好奇。城市人多幸福,农村人多可怜,他们发誓,一定要好好挣钱,住新房、穿新衣、娶新娘、骑新车,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
“快看,那儿有盖楼的,快过去问问。”温知新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处盖楼的建筑工地,两眼放光,非常兴奋,好像他就是那个工地的建筑工人,不由得加快步伐。几人来到工地,仔细观察了一番,好像是一栋楼房,干活的人不多,踩着木架手提肩挑,看上去很费劲。柯忠看到一个穿制服的中年人站在办公室门口给粗衣汉交待事儿,像是这个工地的负责人,他走上前去,陪着笑脸,卑躬屈膝的问:“师傅,这个工地要不要人?”
那位中年人斜视着他,不屑一顾,带理不理的问:“几个人?”柯忠闪动了几下下垂的眼皮,指着工地外边的水天亮几个说:“六个人。”
穿制服的中年男子说:“要不了那么多,一两个还可以考虑。”
中年人说可以安排两个人,哪怎么行,大伙一块来的就要一块儿干活,相互好有个照应。侯尚东听说不要,提起背包说:“不要拉倒,天快黑了,先找个地方歇息,明天再找吧。”
水天亮看太阳快要落山,他有些困,想找个地方美美睡一觉。水保贵头上冒着热汗,口有些渴,手里拉起毛巾煽动;水天海跟在后面,东张西望,好像还没有看够;温知新听侯尚东说想歇息,大家劳累了一天,确实该找个地方歇息了,不然天黑了,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侯尚东的提议得到大伙的认同,他们边欣赏美丽的街景,边寻找落脚的地方。楼梯口、屋檐下、弃用房、小院落,能落脚的地方都看了,不是城里人不让住,就是嫌不安全,天快黑了,还没找到合适的落脚点。
街上亮起了灯光,吃过晚饭的城里人携儿带口,走上街头悠闲的散步;农民模样的行人三三两两,背着包裹匆匆赶路;街上的汽车来去穿梭,鸣笛声不断;高楼大厦亮着灯光,不时有人探头观望。他们背着沉重的行李,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在大街上。水天海看到宽阔的马路上亮着灯光,觉得这是天大的浪费,叹息道,“城里人真浪费,要使这些电省下来送到咱农村,晚上不点煤油灯多好啊!看看城里人吃的啥穿的啥住的啥,再看看咱农村人过的是啥日子,白天头顶烈日干活,晚上吃过饭还要伺候猪狗牛羊,一辈子累死累活的啥都没见过。”
温知新听后干笑两声,什么话也没说。水保贵实在有些累,迈不动步子,他拐进一栋住宅楼,看到宽敞的楼梯口可以住人,招呼几人过去,晚上就在这儿凑和一宿。几个人刚放下被煤渣染黑了的背包,想在此过过住楼房的瘾,还没坐稳,就被楼上的住户赶了出来,嘴里骂些大伤自尊的难听话。人穷不能志短,出门不能丢脸,温知新提起深重的行李气愤的走出了楼梯。
水保贵实在气不过,提起行李朝那人狠狠瞪了几下,恨不得眼皮夹死他,走出楼梯口气呼呼的说:“实在不行,住马路算了,马路上总没人管吧。”
水天亮说:“不行,马路上危险,再走走,找个僻静安全的地方,明天找到活就有地方住了。”
水天亮带大伙出来,不能有半点差池,他带着五个人继续慢无目标的走在大街上。
温知新看到路旁有个废弃的工地,工地上有几根光滑的水泥管,高兴的说;“快看,废弃的工地,找个干净的地方住下再说。”
大伙看到这个废弃的工地,就像饥渴人看到清泉,迷路人看到灯塔,几个人快步走过去。侯尚东惊喜的看到有个半人高五四五米长的水泥管道,好像是修筑涵洞用的。温知新、水天亮躬腰进去看了看,里面光光的,几个人钻进水泥洞,放下行李,准备在这里过夜。
柯忠、水保贵在外面撒尿,发现周围有残茶剩饭,好像这几天有人住过。柯忠撒完尿,小声说:“兄弟你看,这里有这么多屎尿,还有剩菜杂物,肯定有人住过。”
水保贵走过去看了看,转身躬腰钻进水泥洞说:“这里好像有人住过。”
侯尚东听后啊了一声,望着洞口说:“不会是占了打砸抢的老窝吧!”
温知新嘴里虽没说,心里却在打鼓,要是真的占了打砸抢的地盘,半夜找上门来咋办?话又说回来,干啥都得分个先来后倒,管他是谁的地盘先住下再说。他打开背包取出馍馍袋说:“别想太多,先吃点馍馍,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走路。”
几人取出馍馍袋,背包堵住半边洞口,夜里暖和些。这六人分躺两边,馍馍放在两腿之间,草草吃了几口,收起馍馍袋放到洞口和衣而睡。
且说水天海没有去上学,一个人跑到红光乡,在乡政府门口碰到温知新,一路跟着去了省城。天黑后水天昊放学回家,去泉水沟担水,水天江、水天虹跟父母下地干活,水天河跟着大舅放羊。水天昊从早到晚没有看到水天海,挑水回来还是没看见他,不知跑哪去了。
晚上收工回来,水保田牵着那匹枣红马去泉水沟饮水,龚秀珍忙着做饭喂猪,这是家里俗成的规矩,各忙各的事,各干各的活,没有注意到水天海。天渐渐暗下来,水保田喂完马坐在炕上抽烟等饭吃,龚秀珍的一锅豆面片子做好后,舀了七碗端上炕桌。水天昊端起饭碗坐在小板凳上,水天江、水天河、水天虹上炕围坐在炕桌边。龚秀珍端了一碗坐到炕头上,看到炕桌上还剩一碗饭,转头看了看孩子,没看见水天海,忙问:“三蛋哩,他咋还没有回来?”
水天昊说:“从早上到现在没看见他,我还以为他没去上学哩。”
水天昊以为父母知道水天海的下落,听母亲说她也不晓得三蛋去了哪,水保田放下饭碗,瞪着龚秀珍,阴沉着脸说:“这个狗娘养的书都不念了。哼,由他去吧,将来后悔不要怨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