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静静地照在玻璃上,那间茶室从外面看像个花房:通体的大玻璃窗,从外面往里面看却看不到桌椅,只看到深绿色繁茂的植物,高高低低,错落有致。走进那间幽静的茶室,发现它的面积并不大,却布置得极其讲究。三张仿红木的方桌一字排开,四周摆放着造型拙朴的长条椅凳。沿墙有几株叫不上名字来的高大植物,有一只鸟儿高高地站在树杈上,一跳一跳的。我是近视眼,也看不清那只鸟儿的脚拴上还是没拴上。总之一切都是很自然的样子。古琴带来的是真正的流水声,丁丁冬冬,让人坐在那儿只顾听琴,忘了喝茶。
我们一行六人点了四种茶。都不大懂得饮茶之道,不过是按照各人平时的习惯和喜好随口乱说。我只懂得龙井茶一种,就点西湖龙井。另一位朋友却一口咬定茉莉花茶,自嘲为“北方农民”。其他几个朋友点的都是名字很有诗意的茶,而且还要讨论“雨前”、“雨后”,仿佛是这方面的行家。
最先送上来的是用小泥壶装着的茉莉花茶。小泥壶下面附带着一只极小的炉子,小泥壶煨在上面,热气直往外冒。“北方农民”的茶具是最复杂最考究的一套,为此大家笑了又笑。我的龙井茶是用一只较大的直口玻璃杯盛着送上来的。茶倒没什么稀奇的,但那杯子却让我转着圈地看了一遍。茶杯的玻璃较厚,里面包着无数气泡,杯子即便不装水,单搁在那里也像一杯直往上冒气泡的汽水,不知这只独特的杯子是从哪里寻来的。
送茶的是一个穿黑丝绒旗袍上了些年纪的妇人。动作迟慢犹疑,却带有一股端凝优雅的韵致。她有一双充满表情的枯瘦修长的手,轻轻捧着茶碗,就像捧着一段与你慢慢道来的故事。
我的眼睛长时间地盯着那些美丽的玻璃器皿,发现所有的杯子没有一件是重样的。用来装点心的小盘小碗一个个宛若精致的小人,各有各的表情。最喜欢那只淡蓝色的玻璃海星,那真像是从海底深处捞出来的东西。过后我已把吃过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那只蓝玻璃海星却停留在记忆里,闪闪发光,成为一件梦里才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