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一条延长线,大多数时间没有交集,偶尔会交集在一起,有的一起并行,有的纠缠一段时间,有的继续分道扬镳。
黑子忐忑了一些日子,然后就渐渐忘了那个夜晚发生的事,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失手弄死了一个女孩,就像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茶杯一样。有时候他更愿相信那是一个梦,或者是某部电影中的情节,抑或脑子中臆想出来的事情。
隔了一段时间,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似乎一切都照旧,新闻中没有失踪少女的报道,警方也没有发过任何寻人启事,一个人在地球上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就像死了一只蚂蚁,没有任何声息,也没有任何踪迹,好像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发生过那件事。
黑子偶尔也认真回想了一下这事,的确,他做得天衣无缝。他距事发现场好几百公里,当时也没有任何监控,没有任何人目击他的所作所为,关键的是,他把女孩的尸体处理得很好,基本上不会有人发现,就算最终发现了,那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他记得少年时在垃圾堆中发现一具女尸的情景,他们报了案,警察也来了,但最后他记得这事也就不了了之,没有任何下落和结果。当时,他只觉得这事很可怕,后来才咂摸出其中的香艳,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有些案件是无解的,也许永远都是谜案。
有了第一次,他对这种事就没有那么惧怕了。
莉莉失踪有一段时间了,大军的破案看似没有多少进展,但其实他和同事在底下做了很多琐碎的工作。很多人并不知道,现在刑侦的工作相当繁琐、复杂,不像小说中的福尔摩斯,偶尔发现一个细节,就开始推断某个人来自哪里,去过哪些地方。现在干刑侦的人,除了分析案发现场的痕迹外,另一件最重要的事就是调看各种监控录像。
比如某件案子发生在某个监控不到的地方,案发时间也不确定,那就要将通往这个现场的各个路口、区域的监控录像都调过来,查看在案发前后经过此地的人、车。想想看,这工作量该有多么巨大,需要刑事侦查员多用心地观察、记录怀疑对象。
经过欧亚非的提醒,大军也暗暗调查了黑子的行车记录,对照那十几起女尸案,发现黑子的确在其中几起案件发生时,到过或经过案发所在地。而在监控录像中,大军也对应看到过黑子开的大车经过案发现场附近。但是,这些证据并不能完全证明黑子就一定是凶手,或者案子一定与他有关。
这天,大军找到欧亚非说:“兄弟,拜托你一件事,你能去黑子家里看看吗?”
怎么?
大军简单聊了一下调查情况,然后说:“现在主要是缺少证据,要去搜他家的话,又不合法。想来想去,还是你去打探一下比较好,至少他不会起疑心。”
欧亚非挠挠头说:“除了他结婚那次我去过他家,后来也没去过了,现在去也得找个理由吧。你知道,刑侦这活干的,现在除了同事、朋友和家里人,见谁都怀疑有问题。”
大军笑笑说:“这还有难倒你的?你们不是一块光屁股长大的吗?”
唉,就是这样才难啊,你就没想过,你觉得挺好的朋友,原来是个杀人犯,这感觉不爽啊!
呵呵,没什么,你看身边那么多领导,原来都挺高大上,可能一觉醒来就成了腐败分子,你心里也没什么不爽,可能还暗暗高兴吧!
这,这能一样吗?
这有什么不一样,不同的就是,犯的罪不同。哦,其实也未必,还有领导也杀人啊,你看山东有个头不是把情妇给当街炸死了吗?浙江有个领导还把小三分尸了。这不都是杀人犯吗?
好啦,好啦,其实我心里还是不愿黑子成罪犯的。
这不是你愿意不愿意的问题,是事实到底是怎样的问题。既然我们怀疑,就有怀疑的理由,你学刑侦的,又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
跟大军掰呲了半天,欧亚非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任务。
其实,欧亚非本来跟黑子没什么好客气的,以前想去他家,直接就去,没有特别的理由。黑子来欧亚非家也是一样,连门都不敲,推门就进。只是工作后两人见面就少,而且职业差距太大,便渐渐疏远了。加上现在的人一般也不喜欢串门,见面都是约在餐厅、酒吧、茶室等地方,真去人家里反倒算个事了,应得上那句老话:“不是贵客不登门”。
欧亚非琢磨了半天,干脆找了个最省心的办法,赶着一个周末,来到黑子家附近,给黑子打了个电话。
喂,黑子,我亚非啊。
“亚非,难得你打电话啊。有事?”黑子好像还有些眯瞪,没有睡醒的感觉。
哦,今天出来遛遛,赶巧,没想到到了你家附近,你要在的话,我顺便去唠唠嗑。
你在我家楼下?那,来吧!我反正闲着。
黑子的家在一片比较老的小区,房子是上个世纪80年代盖的,都是那种五、六层的楼房,房间很小,一套一居室的房子也就二、三十平米左右,两居一套的也不过四、五十平米。
黑子的家不大,采光也不太好,加上没有人收拾,乱得跟狗窝差不多,满是沤臭味和烟熏味。其实,这也跟他从小的生活习惯有关,他们家以前就这样,乱哄哄,臭烘烘,黑子觉得无所谓。
虽然同在垃圾村长大,但欧亚非的家就不一样,他老妈总是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干干净净,闻不到臭味,看不到乱放的东西。好在欧亚非见识过很多黑子这样的家庭,倒也没有特别不适,只是抽了抽鼻子,嘀咕了一句:“哎呀,嫂子不在,你们家就乱成这样了。”
屋子里光线太暗,欧亚非隔了一会,眼睛才算适应下来,慢慢看清了他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欧亚非知道,自己主要想看的是那些女人的东西,衣服、化妆品、包包、手机等等。
黑子苦笑着说:“老子没女人时,也乱,有了女人,更乱。现在女人又没了,就乱上加乱。”
欧亚非同情地说:“也是额,你成天在外面跑,哪有时间回来收拾。”
唉,我们家就一狗窝,老子就是那外面晃荡的狗,回来跟母狗打一炮,然后又去晃荡。这他妈过的就是猪狗不如的生活,现在母狗也不在了,老子又打单身了。
欧亚非干咳了两声说:“你也别说得那么难听,嫂子留下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挺让你触景生情的?”
黑子叹了口气说:“她的东西?你不知道,她就是个网购狂,我家每一天都有快递员来送货,大大小小的盒子,你没看到过吧,能摞到房顶。”
“快递员?那些盒子呢?”
老子都给扔了,看到老子就来气。就差没给老子快递一口棺材了。
我看看你老婆买的这些东西可以吗?
黑子有点疑心地看了看欧亚非:“哎,那你,你是来看我,还是看?”
欧亚非笑笑说:“当然是看你,不过,你说起你老婆爱买东西,我就想看看她都买些什么?”
黑子趿拉着拖鞋,走到卧室,打开衣柜,掀起床垫,指着梳妆台说:“你看吧,这都是。”
欧亚非随手翻看了一下,发现黑子她老婆特别爱买一些便宜、花哨的小商品、小挂饰,还有黑色丝袜、镂空乳罩、内裤等等。
看了一会儿,他又随意问道:“黑子,你给嫂子买东西吗?”
黑子嗫嚅着说:“当然,哪有男人不给女人买东西的。喏,柜子里有些衣服,还有化妆品,都是我给她的。”
哦,欧亚非点点头。他用手拨弄了几下那些服装,又趁黑子不注意,闻了一下几件衣服的味道,拧开唇膏、化妆盒看了看。
那天,他在黑子的家里待了半个多小时,闲聊了好一会儿,便找个理由出来了。
直觉告诉他,他发现了一些难以发现的东西。
美美自述19
北京每天都有无数的通告,有很多剧组在北京开工。但是,北京的影视娱乐民工也好庞大。
我以为自己很幸运,一到北京就有剧组要我去拍戏。
可交了报名费、试镜费,到了怀柔,才觉得有点不对。
有个头儿把我们的身份证都拿走了,让我们住在一个农家大院子里,门口放养着两条德国黑贝。但我们几乎没什么戏,有时就是去片场当群众演员,吃一两盒盒饭,还不如我以前在乡下演出。
晚上,头儿带我与另一个女孩去陪人吃饭,据说那是个著名演员,可我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也没有在电视上见过他。他说他拍过《潜伏》、《建国大业》,还有好多有名的片子。
吃完饭,头儿让我陪他,先是一块去歌厅唱歌,然后他就动手动脚,要带我去开房。
我推说身体不舒服,到了安全期。他有些扫兴,气哼哼地把头儿说了几句。
回到大院,头儿把火撒到我身上,说我稀泥糊不上壁,不识抬举,好心让我跟名演员贴近,回头可以混个角色,我却不识相。
但我觉得那演员就不像真的,即使是真的,我也没觉得什么。
待了半个多月,我觉得我是掉进坑里了。这头头儿不是要让我演戏,而是把我当三陪,让我今天陪某领导,后天陪某老板,大后天陪某制片人。
这天,头儿高兴地对我说:“你没发现,你挺像那谁谁谁的。”他说的是一个有名的一线女演员,我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问:“像吗?没觉得哦!”
头儿将我的头发拨弄了几下,让我做了两个表情说:“就这样,挺像的,你知道,我可以让你赚大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