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李秀芝还没有与李连双举办结婚仪式,就给李连双保胎,一个姑娘家能有这样的行为,这够意思了!”陈世武道。
赵三霍摇摇头,有些感叹地说:“其实,夫妻之间的感情就像织毛衣,从谈恋爱到结婚,一直是一针一线细细密密地织,但真正拆除的时候,也就是离婚或分手的时候,只要轻轻一拉就散了,松松垮垮。别管卢秀丽怎么爱李连双,这不也离婚了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了各自飞。”
“不能这么说,梁山伯与祝英台不是很好的例子吗?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的。我们在接处警当中,经常碰见男女寻情的,不是男人为女人死,就是女人为男人亡。”陈世武捅了我下,看着我,“听说,老杨你老婆对你也特别好?”
我连忙说:“什么好不好的,人一过了五十,男女在一块就是搭伙过日子,我老婆不行,还是三霍他老婆对他好,人家老婆是米脂的婆姨。”
“米脂的婆姨和日本的娘们一样是有名的,日本的娘们闻名世界,米脂的娘们闻名西北!”刘志峰端起了杯,意味深长,似乎深有感触,“盼望着咱都找个日本娘们,让我们都舒服舒服。”
我们谈论着老婆、女人和温柔,比着谁的老婆对自己更好一些的时候,李连双进来了。
刘志峰抬起头关切地问:“李总,小芝怎么样了?她可是当时我们师最漂亮的军花,我师一枝花嫁到连双家!嫉妒,嫉妒!”
李连双有些得意,开玩笑地说:“不行,不行,还需要努力,需要努力!”
“连双连双,好事成双,喝酒喝酒,一个是刘政委当官,一个是连双换老婆!”李爱军提醒道。
“喝酒,喝酒!不喝干是小狗!”赵三霍似乎在起哄。
服务员又给大家倒了大半杯,大家碰碰桌子,喊道:“上上网!”一饮而进。
“喝,喝,好事成双,我们都沾了刘政委、李经理的光!”我刚夹了一口菜,还没有咀嚼完,李爱军又吹响了喝酒的号角。
一桌子人喝酒,开始的时候一般比较有秩序,按官职的高低、年龄的大小或者宾客次序喝。喝到一定的程度,这酒就成了自由交流,也就乱了,往往三个一团,两个一伙。陈世武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老杨,咱俩去敬敬刘政委去,人家请咱喝了两次,咱一次还没有回请呢!”
“咱们不是事多嘛,老婆孩子都很少管,哪有功夫请他喝酒?”
“事多,是咱公安局的事多,是工作上忙,与人家刘政委有何关系。吃了人家的嘴软,咱欠人家的人情哩!”
陈世武说的在理,刘志峰是部队上的领导,给人家说公安工作忙有什么用呢?我俩一前一后提着酒瓶子来到刘志峰跟前。
刘志峰见我和陈世武过来敬酒,忙站起来,对着陈世武说:“下午在酒店门口,我看见一人穿着公安制服,我还以为是你呢!走近了一看,只是体形差不多。”
陈世武摇摇头,苦笑道:“现实社会,真警察没有公务没人在大街上穿警服,敢在大街上穿着警服的都是些保安,治保积极分子什么的。”
刘志峰有些疑惑,接着又突然间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些人的形象这么差呢!我敢说在大街上穿着军装走的,99%以上的是军人,那零点几几不是农民工就是精神病人,不过后者都没有配戴军衔,绝对不像你们一些穿公安制服的,远看是公安,近看是保安,认真一看,顶多是一个看门的。你们的制服管理太乱了,影响了公安队伍的形象,真该管管了。”
“现在我们哪有时间管他们,一天到头的指标任务都完成不了。别看他们穿着不整,形象不好,可是有时候对犯罪嫌疑人也有震慑作用呢!”
刘志峰:“是,是。昨天,我看见八达岭高速公路上立着几个橡胶人,穿着你们交警的衣服站着,还真把我们吓了一跳。我观察了,有橡胶交警执勤的地方,秩序明显地比没有的地方好。来,这酒干了?”
“先喝为敬,干了!”我们三人一口就干了。
放下酒杯,趁服务员倒酒的机会,刘志峰问:“陈所,你们警察抓贼有什么窍门没有?”
陈世武说:“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用我们的行话说就是贼挂相,比如餐厅先后进来三四个人,往一块儿走,再一看打扮都差不多。这些人一进餐馆门就打手机,坐下后不点菜,专盯周围客人的衣服和包。如果是这样,基本上判定是贼。这些都是凭经验,干几年就能摸索出来。”
“老杨,转业后在东风社区当民警有什么收获?”刘志峰拍打了一下我的屁股,显得十分亲密的样子。
我有些答非所问:“挺好,挺好。当社区民警后,就像在部队的时候一样,每天早晨围着辖区转圈,今天谁家盖起了一层楼,明天谁家的孩子要结婚,反正社区里的大小事都在我的脑子里装着。”
说实话,部队里的人一问起我转业之后的事,我就有些不舒服。我不想拿地方与部队比,怕刘志峰和所有在部队里的人看我的笑话。这转业同下河游泳差不多,在岸上的人指手划脚,说三道四,而真正到了水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不能说哪里比哪里更好,只能说自己更适应哪里,更习惯于哪里。就拿我来说吧,按说公安局是半军事化的部队,我应当很快适应,可刚开始一点也不适应,在部队当干部20多年都习惯了,习惯了当干部的状态,对上言听计从,对下趾高气扬,而转业到了公安局后是一名普通民警,特别是当了一名社区民警后,没有对上对下这一说,几乎全是对上了,所有的事情都要亲历亲为,包括对自己的家庭,连厨房里没有酱油了,都要自己亲自去买。不过两年下来,我慢慢地习惯了这种状态。
这一天,我感觉喝酒就像比赛,你追我赶谁也不想落后,不大一会儿,刘志峰带来的6瓶酒,就进去了5瓶。
此时,我突然间来了豪气,想起了“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的诗句,嘴也跟着贫起来:“来,各位朋友,李主任,李经理,今天我借刘政委的酒,敬大家一杯。我杨春江,姓杨,是杨树的杨,不是阳痿的阳,叫春江,春是春药的春,江是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春,30年前当的是武警,现在是民警,是咱东风社区的民警。还有,肥胖并不是我的本意,只是这两年生活不规律,老天爷和我发了点脾气,让我长了肥肥大大的肚皮,不想当将军的武警不是好武警,咱当不成武警的将军了,只好成了一名社区民警,长了一个将军肚,冒充将军。好,咱们今天就一个目标,把刘志峰准将军的6斤白酒全喝光,干,干!”我打了一圈,和每人都喝了一口,这气下来两大杯酒就光了。
陈世武在我后面拍拍我的背,提醒我:“老杨,少喝点。没有事吧?”
我抹了一下嘴巴,有些歪歪斜斜了,回头对他说:“没有事,我在部队的时候好孬也是个团长,这点小酒子算啥?来哥们,干!”
刘志峰说:“来,哥们,干!”他一口也把大半杯白酒喝了进去。
看到刘志峰这个样子,我真的有些忘乎所以了:“哥,咱喝的不是酒,是寂寞!为咱的寂寞喝一杯!倒上,给我倒上!”
对于酒,那时候我的习惯是,不喝是不喝,喝到八九成的时候,想拦也拦不住,就直接要酒喝,这说明真醉了。喝到这时候,我的舌头硬了,走起路来有些蹒跚,但心里还算明白。
刘志峰说:“老杨,还能行吗?”
“什么行不行的,男人不能说不行,先把酒喝了再说!”我一仰脖子,一大口又咽到肚子里面。
“老杨,不行就不行,别屎壳郎垫桌子腿硬撑,喝酒不是干工作,拼拼命挤一下就行,这样下去你的肚子别撑爆了!”陈世武上来劝我,手拉着我的手,劝我别再喝了。
我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劝,他越劝我,我越想要酒,越劝我越来劲:“志峰,是不是没有酒了,没有酒我去买去,没有人给我送,好歹我每月有4000多元的工资,怎么也够喝酒的吧!来,来,给我倒上!”
陈世武见劝不住我,就在后面刺激我:“老杨啊老杨,你再喝就是阳痿的阳了!”
“怕什么,是山羊的羊也要喝!”
酒喝到这种程度,基本上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喝酒了,至于与谁喝,喝多少都不重要了,见谁都想与人家喝三杯,就宛如战场上拼刺刀拼红了眼,只记得把刺刀扎进对方的心窝,至于和谁拼、把谁拼倒就全然不顾了。
不过,陈世武在劝我劝不住时,说的一些话我至今还记得。他说:“杨春江呀就是杨春江,不可能与刘政委比。这看看你这作派,这城府,太性情中人了!还有,人的名字就是人的命运,你看看刘志峰,志在顶峰,肯定是人家越爬越高,向着山峰进军。杨春江呢?春天的江水是雪水融化的,一江春水向东流,他的命运是走下坡路的,现在混到这个样子就应当这样,不然一江春水怎么向下流?说不定还会越来越差!”
正如陈世武说的,我确实是性情中人,酒一喝多,什么都好说好说。这天,我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有的人喝多酒就睡觉,有的人喝多酒就兴奋,我是那种越喝酒越兴奋的主儿,一斤多白酒下肚,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感觉到老天是老大自己是老二。对于陈世武的这些话,我并不怎么在意,人的嘴是一张皮,反过来能说,正过来也能说,在仕途上顺利的时候,不少人说,一江春水向东流,不到大海不回头,我不顺谁顺?现在转业了,就有人说掉翎的凤凰不如鸡,你不挨挤兑谁挨挤兑?但我始终这么认为,鸡什么时候也是鸡,凤凰什么时候也是凤凰,变种不会那么容易。
我说:“陈世武,你不能这么说,人家刘政委在部队干什么?吹拉弹唱,打球照相,迎来送往,布置会场,首长讲话,带头鼓掌!净是些在领导身边擦屁股的活,不提拔他提拔谁?还有,人哪,都是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老子在河东的时候,刘志峰对我的通信员都客客气气的!你不信问问他,我当营长的时候,他刚当排长!天天撅着屁股,不是擦桌子,就是抹地板,还营长长营长短的,那样子见了我比见了佛爷都恭敬!”
听到我说这话,陈世武、刘志峰都愣了,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刘志峰脸色都变了。赵三霍直接骂了我一句:“喂不肥的狗,吃着我们的,喝着我们的,还在骂我们!”上来就抓住了我的脖颈。
餐厅内的氛围一下子紧张起来了,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干什么,三霍?老杨喝多了!”李爱军上前推了一把赵三霍,赵三霍扶了扶眼镜,趔趄一下差点坐在地上。
赵三霍站稳了,斜着眼对我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呀?10年前,我也是一个拳击手。”先朝我亮了亮拳头,然后朝我晃了晃像奶子一样的胸大肌。
我哪里受过这种挑衅?抬起右脚,对准他肥肥胖胖的肚皮就是一脚,他的肚皮稀软得像一团棉花。赵三霍哼哧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眼镜甩出老远。
“老杨,老杨,你坐下,你坐下!”李爱军上来抱住我,把我按在座位上。
这场聚会因我的冲动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