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的时候,后方传来一句幽幽的醉话:“在这儿站这么久,这就走了?”
陈生额上登时冷汗涔涔,身体僵硬,也不敢转身。
“可惜咯,酒已经喝完了,我看你等了这么久不是想喝酒么?”
什么?喝酒?
陈生很想摇摇自己的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不,不对,也许是糊涂丐捉弄自己的。他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被糊涂丐发现了。只是不知道糊涂丐会怎样对待自己。他现在只祈祷糊涂丐同武当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过是长老们对糊涂丐偏见颇深而已。
正想着,身后一阵劲风旋来,本能地把头一偏,清虚剑尚未出窍,一只酒葫芦不偏不倚地落在手肘间。落下来的时候没有半点力道,看来糊涂丐并没有杀他的意思。
那么,这是何意?
仿佛知道他心里的疑问,糊涂丐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没酒了,去城里给我打满,我在这等你。”
陈生拿不准糊涂丐葫芦里究竟打的什么心思,既然让他去打酒,何不趁机逃走?
然而糊涂丐好像能读懂他的心思似的,接着又说了一句话:“我的葫芦还在你手里,你要是中途走了,天涯海角我也会追回我的葫芦。”糊涂丐醉醺醺地说完这句话,打了个嗝,竟靠着树枝眯眼睡了!
陈生手里捧着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只好乖乖地去城内打酒。
卖酒的小二是个爱八卦的主,不仅如此,眼力也极好,但凡到过这顺昌酒楼的人,只要出现第二遍,他肯定能认得出。比如陈生手里这表皮肮脏的酒葫芦。
别的不说,就是这酒葫芦,酒小二敢保证,这绝对是第二百零三次出现在酒楼了。他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这酒葫芦十分诡异,按照惯常的经验来看,这种大小的葫芦只能装下半升酒,可奇怪的是,这酒葫芦每次都要吃下他一升酒才会满,这么诡异的葫芦他当然会注意到。
所以在见到酒葫芦的时候,酒小二张口就道:“五十文。”这是一升的酒钱。
“五十文?”陈生的表情有些错愕,这葫芦最多不过半升酒,何来一升的酒钱?
酒小二看他的神情大概猜出了一二,便问道:“是不是城外的林子里有个老乞丐让你拿着葫芦来打酒的?”
陈生愣住了,难不成这小二也是高人,一眼就看出来了。“是,你是如何知道?”
酒小二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子的模样,说道:“你已经是第二百个拿着同样酒葫芦来找我打酒的人了,闭着眼睛我都知道这葫芦能装多少酒,一厘不差。”
“第二百个?”陈生有些摸不清出头脑,难道糊涂丐只是当自己是过路的路人?
“对啊,在你之前有一百九十九个不同的人拿着酒葫芦来,也不清楚你们是不是中蛊了,一个个的竟然心甘情愿为老乞丐打酒。”
“看在你一脸无知的情况下,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陈生问道。
“这酒葫芦啊,诡异得很,别看他表面装不了多少酒,但是每次装酒,都是足足满了一升才满的。”
“是么?”陈生有些不信,做商人的,哪个不是油腔滑调的。
“我骗你干嘛,不信大可同我一道去装酒。”小二翻了翻白眼。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亲眼见识了酒葫芦的容量之后,陈生一时呆在原地错愕不已。直到酒小二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才清醒过来。
送走陈生的时候,酒小二好心提醒道:“我看着老乞丐神神秘秘的,我劝你把酒葫芦还给他以后就快走。”
陈生连连称是。
自打从顺昌酒馆出来后陈生就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总感觉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徘徊在附近,这气息若隐若现,连他也分辨不出。
但这股气息自他出了城就愈加强烈。陈生定了定心神,站在城外一棵柳树下,对着周围的空气说道:“何方高人,为何不现身?”
话音一落,四周传来一阵阵“咯咯咯”地轻笑,这声音妩媚而销魂。
“谁?”陈生对着空气大喊。
陈生隐隐觉得,只有跑进了那片林子,自己才能安全。这个想法把他吓了一跳,明明糊涂丐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阁下是谁,何不现身一见?”
“小道长好生心急啊。”却是一妖娆的红衣妇人自空中徐徐落下,这妇人生得妖娆,浑身上下充斥着一股妖邪的气息,陈生表情难看,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红衣妇人掩嘴轻笑:“就这般怕奴家?”莲步轻移,缓缓地向陈生走去。
陈生见她走来,一时慌了神,忙施了个剑招,向妇人打去,身子则快速地向林子奔去。
红衣妇人跟在后面咯咯地笑,轻轻巧巧地避过剑招,扬声道:“人走可以,葫芦留下。”
陈生哪肯听她的,抱着葫芦就往林子的方向奔。
“前辈,救我。”此刻他也顾不得糊涂丐同武当的恩怨了,当下便扬声喊道。
也不知糊涂丐是不是睡着了,林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陈生的心沉了下去,心想既然这糊涂丐不肯帮他,那他还守着葫芦作甚?索性将那葫芦给她便是。
红衣妇人在身后穷追不舍,身形移动极为诡异,几乎一瞬间,便抢到了陈生前头。
陈生嘿嘿一笑:“你要这破葫芦,拿去便是。”说罢托着葫芦的手猛地翻转,一推一送,那酒葫芦被这力道催起,顿时如同一只腾飞的毽子,向红衣妇人直扫而去。
却见那红衣妇人右手一抖,一股妖异的气息在她身前三尺盘旋,酒葫芦一进入这三尺之地,便再没了之前那破空的气势,直直向下跌落。突然,一只手接住了酒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