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楚离起了个早,穿了一件湖绿色衫子,扇子藏在袖间。让小二端了几个菜上来,自己把红烧肘子吃完了,把剩下的几个素菜给还没有起床的叶双留着。
一边揩着嘴边的油,一边溜出房门。
今天云先生会将燕飞怜接下来的故事。今天她一定要买一根糖葫芦边吃边听故事。掂着手中的小荷包,楚离笑得眉眼灿烂,能买两根,不,三根糖葫芦,外加一盘红烧肘子。
到茶馆的时候,茶馆里还没有几个人。于是她习惯性地找自己习惯的临窗的座位。
但是,这偌大的茶馆哪里都没人坐,偏偏她平时爱坐的地方坐了个人。坐了个白胡子老头,老头邋里邋遢的,手中还拿着一只酒葫芦。
这老头自顾自地喝着酒,完全没意识到有一只眼睛正地看着他。坐的凳子。
“这位老伯,您是才来的?”
老头好像这才注意到旁边站了个人,微醺地抬头,满脸笑呵呵:“小姑娘啊,老头坐这里可以吧?”
楚离很想说不可以,但是这座位她既然没有定下,谁坐都是可以的。好吧,那既然这样,重新找个座位好了。
那老头忽然道:“小姑娘坐对面吧,陪老头我说说话。”
“为什么。”
“嘿嘿,对你袖子里那把扇子比较好奇。”
“一把扇子有什么好看的。”
那老头突然嘘了一声,神神秘秘地看看周围,神神秘秘地说:“这扇子可不普通啊,只有缥缈峰能取到的冰蚕丝盘的扇面,那扇骨。”
“打住!”楚离喝住他。生怕他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那老头嘿嘿地笑了,楚离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套进去了。
“你是谁?”楚离狐疑地看着他。
老头一副狡黠的样子:“糊涂人罢了。”
云先生从后堂走进,目光在茶馆里扫视了一圈,看到楚离的时候眼光顿了一下,尔后扬起招牌笑容:“上回说道。”
燕长安没有再娶妻。不是因为燕飞怜说了什么,而是他本来就没有打算。
燕飞怜长到十二岁的时候,叶添离开了燕府。燕飞怜问他,他只说:“回家。”
是回缥缈峰。
他离开缥缈峰已经五年,是该回去了。临行的时候,他把自己那把琴送给了燕飞怜。“这叫正心。”
燕飞怜只觉得眼睛酸酸的,舍不得叶添的离去,很想把他留下,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叶添走的时候,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穿着一件白衣。这个陪伴了她五年的少年,终于要走了。
凭着长盛庄的财力,燕长安把十二岁的燕飞怜送到了洛阳城贵族子弟学习的私塾里。女孩子要德才兼备,燕长安说。
院子里的莲池荷花开了,微风吹过,一层一层像条红绿相间的缎带。燕飞怜坐在池塘边,捧着一捧鱼粮,怔怔地出神。
燕长安从书房走出的时候正好看见了这一幕,不由想到了牡丹。他离开那一年,渡川河畔是不是也坐着一个清瘦的身影,日日翘望着他。只是,长盛庄的继承人都是薄情寡性的人,她只是遇错了人。即便她不死,他也不可能娶她,族里是不会允许一个青楼女子进入宗祠的。牡丹的死,反而是解脱,解脱了她自己,也。解脱了他。
这一些,燕飞怜都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母亲是谁。燕长安只是对她说,他把牡丹弄丢了,牡丹是她娘。
洛阳城里昔日最负名气的**。
这是燕飞怜十二年来第一次出门。前往的私塾的名字叫做明下书院。
私塾里的弟子们看她的神情多少有些不屑,大抵是因为她父亲是商户而非权贵,骨子里就低他们一等。
缥缈峰上飘着雪,骑马的白衣少年回来了。
雪山上站着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迈着一条小短腿一蹦一跳地跑来。少年从马背上掠起,将小女孩卷入怀中,尔后飞身上马,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连贯潇洒。
“双儿,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小女孩呵着冻得发抖的手,脸上冻得没有表情。“长老说哥哥要回来。”
“回去吧。”
“嗯。”
马蹄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脚印。
叶添回头望了眼出口,狭长的峡谷中寒风呼啸,风雪将这个世界与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绝。
外面,也有一个红衣姑娘正等着他回去么?
风雪往山下渐渐止住,山脚下覆盖了苍翠的植被,逍遥阁就建在山脚下。青山悠悠,绿树成荫,好一片世外桃源。
只是不知道,这一趟回来,多少年后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