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间最繁华的地方是哪里,非长安莫属。
作为天下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长安的繁华,不是洛阳锦城玉门关这些地方所能比的。当今江湖之上,有九大门派,逍遥明教血刀门、唐门天龙五毒教、武当丐帮神龙派,分别位于西域南疆和中原,逍遥派不问世事,避居西域多年。
有人说,根本不存在逍遥派,因为没有人见过逍遥派弟子,甚至连逍遥派所盘踞的缥缈峰也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传说中逍遥弟子风雅无双,不爱江湖纷争,偏爱那金石玉器,吟诗弄月。
楚离知道,逍遥派确实存在的,只是逍遥弟子们却并不如传说那样。而楚离作为一个逍遥弟子,却是心向长安的。
长安城外五里处,有一座峭拔的山峰,山上桃花尤为惹眼,三四月的时候,满城尽带桃花香,居于此间的人仿佛要醉了进去,都说长安是纸醉金迷的繁华地,而这山上的桃花无疑又为长安别添一份风采。
此峰名曰:偃龙峰。
沿着山间小道,一路上飞花絮絮,迷人眼眸。
楚离最喜欢的,是站在山顶,听耳边刮过的风声,看崖下一片苍茫。
罡风凛冽的山顶,也是武林盟主的比武场,四条青铜浇筑的青龙,盘旋在峰顶,宛如亘古栖息的巨兽,散发出无尽的苍凉与孤寂。
楚离没精打采地坐在龙角上,单手托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抬抬眼。
但见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一人站在比武场中央,楚离顿时来了精神。
这人一身鎏金紫衣,身形潇洒,背负一把宝剑。剑尚未出鞘,却有淡淡的华光自内而外喷薄而出,仿佛有蕴有灵气一般。
这便是传说中的高手么——只有参战的,才有资格站在比武场里面去,这形象倒也看得过去,说是玉树临风倒也不会太过,传闻中,江湖排行榜上有名的高手,每一个都是为富一方。却是不知这长相如何?
呸呸呸,甩走了脑子里这些胡乱的想法,她这次来,可是要看高手过招的啊。
传说,高手过招,只在一瞬。那一霎时的时间,大地飞沙走石,天幕乌云翻滚,雷电齐鸣,这时天地间的一切都会黯然失色,唯有比武场中心一道光芒冲天而起,卷起雷霆万钧的力量,一招可定胜负!
这可是传说中的场面啊,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这样的一幕,楚离不由得激动起来,执扇的手微微发抖。
不过??????
似乎来早了一点。这偌大的比武场,除了她一个站在场地外围的观众,就只剩下比武场中央那名看似要参战的紫衫青年。
“边上的仁兄,可是来观战的?”
楚离左右看了看,确定周遭没有其他人在场,于是伸手指了指自己,“你叫我么?“
那紫衣青年转过身来,语气平淡,反问道:“这里还有其他人么?”
很普通的一张脸,五官平常得扔进人群里都辨不出来。不过就凭他一身华贵非常的紫衫,精美至极的宝剑,想让人忘记都很难。
“没错,在下的确是来观战的,只是不知为何竟无人前来?”
“你不知道么?”紫衫青年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我应该知道什么?”楚离不解。
“你当知道重犯水牢吧?”
“这个自然知道。”
“这水牢乃是关押武林之中穷凶极恶之徒,其中机关重重,千变万化,就是一直蚊子飞进去也出不来。”
“当然!”
重犯水牢的坚固世人皆知。
“但是???却有人逃了出来。”
“谁?”楚离诧异不已,号称‘金城’的重犯水牢竟然会有人逃脱?开玩笑,若是水牢还不能困住恶徒,这世间还有能困住他们的地方么?
紫衫青年笑了,那笑容竟有一丝诡异。饶是楚离离得再远,仍感觉有一丝寒意浸入。
“燕飞怜!”
‘咝’,一丝寒气从楚离的嘴里倒灌而入。“杀人不眨眼的燕飞怜?!”
燕飞怜是谁,恐怕听说这个名字的人都会不由自觉感觉一阵寒意上身,不是因为她多厉害,而是???她杀人的手法太过残忍。
她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她只是为了,一刀刀割下别人身上的肉,看着别人一点点地死去,这是堪比凌迟的杀人手法。她会在被害者断气之前卸了被害者的四肢,割去舌头,再慢慢地用刀片划开头颅…。被害人还留着一口气,只能瞪大眼珠,看着自己四肢不全,脑袋发麻,最后因为恐惧双目外凸而死。手段极其残忍,难怪别人说最毒妇人心,她也因此得了个“恶婆娘”的名号。
燕飞怜出世,不知江湖之上又要多几宗血案!
“那么找到燕飞怜的踪迹没有?”楚离放大了声音。
紫衫青年摇摇头。笑话,能被关在水牢里的犯人,各各本事通天,哪有这么容易被找到。
“那今天的武林盟主大赛无法举行咯?”
“当然。”
“哦。”楚离丧气地垂下头,又见不到高手过招了。此刻楚离心里有把燕飞怜掐死的念头,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逃出来,明明就是破坏她看戏的好兴致嘛。
“对了。”楚离突然抬起头,“既然没有比武,在下就先走了,告辞。”说完装模作样地抱了抱拳。身形一闪,轻飘飘地落下地,尔后身形晃动,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嗤笑。
“逍遥的人,可真是雅致啊,连离开也能如此与众不同。”语气里听不出的赞许还是讽刺。
“噼啪”一声,手腕撕裂似的疼痛。
没料到悬崖太高,竟会在这里栽了跟头。右手完全不能动,一动就有如万千蚂蚁噬心般地疼。抬起左手,一股劲力忽然扭动右手手腕,楚离听见骨节脆生生地裂响,双眼一黑,差点昏过去。
好在只是骨节错位。
从怀中取了点药,洒在手腕上。
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该做什么。
燕飞怜出世,武林大会无法如期举行,这时候,江湖上应该是人心惶惶,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发点小财。虽然传说中逍遥弟子风雅,但是要游山玩水,也得有盘缠不是。
想着想着,人已经走进了长安城。
不愧是天下第一城,长安的繁华绝非笔墨能写得清楚的。
未及茶坊,便闻一阵清脆利落的吆喝声:“江湖上最全最完整的传奇故事,只有您不知道的,没有我们说不出的。恶婆娘燕飞怜是如何遁出水牢,是否有人刻意相助,便听我们的云先生为大家细细道来。”
茶小二一遍又一遍地吆喝着,不觉疲惫。
楚离心下一动,不如便去听听。
这茶坊乃是二层小楼,说书先生在底楼摆上一个台子,旁边挤挤攘攘在坐满了人,二楼是雅座,今天也安排得满满当当。看来世人对于燕飞怜的关注程度很高啊。
楚离找了个靠墙角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墙,优雅地摇着扇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中心的台子。
说书先生戴一方素色儒冠,模样还算清秀,眼角的仿佛阅尽沧桑,让人觉得这是个有故事的人。一开起口来,声音温润又利落,煞是好听。
开始的时候只说水牢的来历,以及水牢的历史,讲得差不多了才讲到燕飞怜被关在水牢里的那一段。
说道燕飞怜,众人来了兴趣,谁知那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燕飞怜在水牢情况如何,又是如何逃出,请听明日分解。”
“嘁”众人一阵起哄,直嚷着糊弄人,茶小二一边安抚客人,心里却暗自骂着云先生,你倒是吊着别人胃口,观众撒气可全撒我身上。
说书先生口中都是经过加工过的东西,虚构成分太严重。再加上他说了半天没讲出个重点来,楚离叹了口气,白浪费一下午茶钱。
云先生不紧不慢地收拾备稿,突然,一抹寒光一闪而过,楚离循着望过去,正瞧见那云先生宽大的袍袖中藏着一抹寒光。
若非短匕?何来如此锋利的寒光?
一个书生,袍袖底下携带匕首,不能说不诡异。
楚离注意到,茶小二从云先生身边经过的时候,云先生刻意拢了拢袖子。茶小二朝云先生堆了个笑脸,点头哈腰道:“云先生辛苦了。”
云先生摇摇头,轻轻地笑了笑。
茶小二觉得很奇怪,明明在台上说得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下了三尺台反而像个哑巴一样一言不发,真是个奇怪的人。
云先生虽在这茶坊说书,却并不住茶坊。他什么都没带,连说话的备稿也是随手一扔,扔到了掌柜的柜台上。
掌柜一时好奇,忍不住翻开了云先生说书的备稿,打开的时候着实把他吓了一跳,自此之后,这掌柜在也不敢乱动云先生的东西了,哪怕是被扔到垃圾里的废纸。
看着云先生两手空空,从容不迫地走出茶坊后门时,掌柜心里有点发愁:这收留云先生,究竟是福还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