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我的人,我的私兵,是狼军。我看不得你们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我不要你们畏惧我,所以寿春叫我蔺白面,我并不生气。如果我培养你们,你们却因为权势畏惧我,那便是我的失败。一支骄傲的军队,不应惧怕任何人!”
狼军将士又一次受着训,每个人都激情澎湃,王后就像个天生的演说家,总是能用最恰当的语言,最恰当的语气抓住他们的心,煽动他们的情绪,让他们产生一种为王后肝脑涂地的心愿。
赵相如在说话时也看到了队列中的韩守,想着他过去对自己帮助的种种,微微一笑,冲他点点头,全狼军的士兵脸都红了……
赵相如因为出使的事,有好一阵子没好好看过狼军训练了,在步兵营看了一会儿,强调了弓箭的训练。
许历就在身后,她状似无意道:“明日蔺羊随本宫外出,这阵子步兵营训练的事交予你了。”
许历不敢有疑,低头道:“诺。”
赵相如看见低头做恭敬状的许历,其实并不放心,又当着他的面对褒成说:“一段时间以来,步兵营与骑兵营都是分开训练的,但以后你们经常会联合作战,因而现在开始便要学会打配合。”其实她的目的是让褒成看住许历,即便他对蔺羊的行踪有所怀疑,也不得脱身。
她见二人都点头,才满意地笑道:“从今日起,步兵与骑兵合并训练,至于内容,先攻防再配合。”末了,她又回头看着庞澈,眼中满满的信任,比起刚刚居高临下的笑容更显得平和温柔:“庞卿以为如何?”
庞澈为人虽然低调耿直,但是军事上却毫不含糊。他一丝不苟地分析道:“步兵与骑兵兵种本身差异极大,训练方式自然不同,不在一处也是常理。但是若遇战事,双方配合极为重要。两军对垒,骑兵天生克制步兵,可若是步兵携带弓箭,居高临下处于守势,骑兵未必能讨得了好处。双方先互为攻防,找出各自弊病与优势,扬长避短,再针对此进行配合训练,想必可以事半功倍。”
赵相如听着庞澈的意思是对她的计划十分肯定,觉得自己在军事上虽是女流,到底也并非一窍不通,心中很是高兴,只是面上不好表现出来,于是淡淡的神色点点头,让许历褒成照办。
第二日,赵相如和庞澈去了邯郸的集市,想寻些好苗子,以充实狼军。想找些孤儿收养训练,但在城中和郊外转了一天,收获并不多。赵相如望着庞澈直叹气,一时不知要往哪里去寻,只得在客栈中带着几个寻来的孩子住了一晚。
天亮后,赵相如便将孩子丢在客栈,与庞澈商量起来。
“昨日寻了一天也未找到几个合适的,城中孤儿少得可怜,只得几个小乞丐,原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庞澈道:“属下昨晚也考虑了此事,想是战乱虽多,因战争丧父者甚众,但大多发生在边城,邯郸乃都城,已有数十年不见刀兵,招募起来自是困难。”
赵相如失望道:“庞卿所言甚是,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庞澈见她骑在马上垂着脑袋,臊眉搭眼的有些泄气,完全没了来前挽起袖口准备大干一番的劲头,嘴角露出一丝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微笑,安慰道:“未必要找孤儿,其实只要你不介意,奴隶也是不错的选择。”
赵相如本来心情已经跌倒谷底,甚至想这次不行就算了,等何时到了边城再去挑选,谁知听完庞澈的话差点坐在马上跳起来,立刻满血满状态复活了。
“奴隶要去集市买吗?”
“恩。”
“那贵不贵?”赵相如一下关心起价格,如果可以,她还想问问能不能批发,毕竟这辈子到现在,还没买卖过人口。
庞澈见她兴奋得满脸通红,十足的女儿态,也笑道:“东市的奴隶多是王公贵族买去做粗使活计,不论男女奴样貌都颇周正,而且来路分明,因而价格较高。西市则没有这些讲究,大多是买回去代替牲畜干活的,也不当人看,还会有从胡地掳来的外族人混杂其中,五六个能干活的成年人价格加起来和一头牛差不多,你要是买十三四岁的孩子还会便宜些。”
“那我们去西市,能当牛做马的还打不了仗么?我也算是救他们出苦海了!”赵相如边说边扬鞭,骑着马从城中穿过,庞澈虽然不明白什么是“苦海”,不过仍是笑着跟上了。
邯郸城虽是都城,可两位俊男骑着高头大马仍然十分惹眼,把卖菜的大婶和卖珠花的小姑娘看得脸红心跳。
“快来看啊——干得比牛多,每天只需要一点点糠米就可以养活,省钱省事啊——”
“新到的货物,都是十来岁,可以满足各种需要——”
“不要小看胡人,虽说脑子不好使,但有的是蛮力,能搬动一个大石磨,我绝不吹牛!”
集市上的人贩子向买客极力推销着自己的货物,将奴隶说得十分能干,几乎不吃,买客估计是听惯了这样的说辞,也没有当回事,一边看着奴隶的牙口,时不时让他们转个圈、掀开衣服,一边和卖家讨价还价。没被挑中的奴隶,都用粗麻绳拴在一起站在旁边,双手反背在后面,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披发赤足,神情呆滞。
赵相如和庞澈骑马来到西市,看到的就是一幅闹哄哄的场景。
一见有贵客来了,好几个贩子都迎了上来,围在他们身边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家奴隶的好处,听得赵相如直以为自己来买的真是牲口而不是人。
庞澈见赵相如快被这些人的口水淹没了,面色立即冷了下来,像个煞星似的盯着他们,将赵相如护在自己身边。那些人见此情景,只好放了赵相如让她自己去看。
赵相如慢慢挑了一会儿,觉得很不满意,跟庞澈说道:“庞卿觉得这些人如何?”
“目光呆滞,毫无精神。”
赵相如见和自己看法一样,也只好叹口气道:“难道奴隶竟都是这般模样?别人不拿他们当人,自己便也不把自己当成人了?”
“奴隶从一出生起便注定了命途,他们要被主人烙上印记宣告所有者,一辈子都要辛苦劳作,直至死亡,像伊尹那样奴隶出身却能为人臣子的少之又少。”
“这般消沉,入了狼军反而会影响军队的士气。”赵相如忧心忡忡,面前有大把的人,可是选择的余地却很小。这些奴隶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发间的跳蚤清晰可见,她只能掩住口鼻从他们身前走过,且不说这些奴隶的健康状况令人堪忧,便是身上的精神气儿就跟狼军的傲气无法相提并论。
狼军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果,若是因为选了奴隶补充而使军队的素质和士气有所下降,那才是得不偿失。
赵相如本着宁缺毋滥的原则看了大半天,眼见太阳都快西移,自己和庞澈午膳都未用,也没挑到几个满意的,她心中也有些发急。
正想着又要失望而归了,市集最顶头却有一贩子,领着几十个孩子在叫卖,看起来都还不满十岁,俱是面黄肌瘦的,虽然算不上十分机灵,却比刚刚看的那些好上不知多少。
赵相如见着是孩子,很多人身上被鞭子抽得都流了脓,心中怜悯。年纪小就还未定型,也好调#教。赵相如问了贩子价格,那贩子个字虽不高,但长得倒是人模人样,只是一双眼睛透出精明的样子,谄笑道:“这位好眼力,这些孩子原都不是奴隶,只是因为家贫都被父母卖为奴隶的,最小的也已经十一了,买回去便能干活。”像是为了证明,他指着这些孩子道:“你看,他们身上都没有烙印。”
赵相如惊讶道:“怎么看起来都不足十岁!”
贩子以为他要讨价还价,赶紧道:“哎哟,贫户家里没吃的,所以也就没长开,您只需赏两口饭吃,保证一夜间就能长得像树那么高了。”
赵相如对他夸张的话并未在意,只是觉得这些孩子十分可怜,几块烂麻布挂在皮包骨的身上,因为长期吃不到东西,所以显得脑袋特别大。
“这些孩子一共多少钱。”即便是不做私兵,也当行回善吧。
贩子一见来了金主,眉开眼笑道:“不多不多,只三个刀币。”
赵相如正掏着钱袋子,听完一皱眉,拿出以前菜场买菜的架势道:“什么!?这么贵!”说完又将取出的钱放了回去。
贩子见他嫌贵赶紧道:“当真是不贵,一共四十九个孩子,别处都要五个刀币的。”
“哪里不贵,五个刀币是五十个成年奴隶!这都是些小萝卜头,我买回去又不能立即使唤,总要白吃白喝一阵子,必是要折算入购价的。”赵相如拉开嗓子吵了,反正现在她顶着蔺相如的脸,这地方也没人认识。只苦了庞澈看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