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赵义不张嘴,赵相如也摸不清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心中猜测他这般会不会为了后宫之事,但琢磨了一下,想起王后说过他在女色上似乎并不下功夫,便只好将疑问揣在肚中,安心享受赵义的殷勤伺候。
赵义殿中的厨子比她这里的好了不少,尤其是烹制的小麦粥,虽与赵相如前世喝的大米粥截然不同,但喝下之后米香满口,胃中暖暖的,极是受用。赵相如又进食了些腌制的小菜,清清淡淡,竟然引得她食指大动,不知不觉连吃了好几碗。
“芒种刚过,相邦近日一直在都城周边督促麦收以及黍、稷的播种,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寡人想见他一面竟也是难的。”赵义说起内政时顺带提起了张禄,笑着摇头。
赵相如见他无奈苦笑,敏感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道:“政改多年,难道现在仍有反对之声?”
赵义严肃地点点头道:“母后也知道,国内那些反对者多半是贵族,他们于朝政中盘根错节,即便许多人已经被削职赶回了家,仍能对朝廷产生不小地影响力。他们役使无地的农民做奴隶,又偷偷占着一些地不愿上交,地里的作物便更不用说了。”
赵相如放下碗冷哼道:“阴魂不散。”
赵义不动声色道:“不过好在有母后坐镇,他们总有个忌惮的人,相邦也好省些力气。虽说难免会遇到些麻烦,但他们终究不敢明目张胆和政令对着干。”
赵相如脸上阴晴不定,赵义眼睛盯着她的神色,嘴上道:“母后莫要生气,是寡人不好,不该在母后用膳时说这些,万一积食可怎么好。”
赵相如望着赵王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也是笑道:“这些事情年年有,老妇又哪里会为这些伤神,倒是大王多虑了。”
赵义却是一本正经,眉宇间的英气不自觉地散发出来道:“非是寡人多虑,太后时常夜中咳嗽,后半夜每每难以成眠,难道不是太过伤神的缘故吗?”
赵相如被他说得一愣,继而又道:“小蛮多嘴了,大王政务繁忙,不要再为老妇的身体耗费心力了。”
这话在赵义听来分外刺耳,她这是不用他操心的意思吗?而且刚刚还如阳春三月的脸庞霎时就成了北地飞雪的冰冷模样,教他分明感受到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他的眸光一闪,强压下心中的愠怒和欲/望,笑容无邪道:“母后,寡人今日又得到一个消息,齐王法章缠绵病床,现已在弥留之际,只怕寡人与母后说话这会儿,齐王已在发丧了。”
赵相如不惊讶,刚才她已经看到奏报了,田法章虽算不上是个明君,但比起他的父亲,确实要清明得多。只可惜他能力一般,不能容得下大将军田单,自毁长城。想到这赵相如抬眼看向赵义,他脸上的笑容纯净无暇,她竟觉得有些刺目?说起齐王垂危的消息,他竟然露出这样一副笑容,赵相如心下有些愕然: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心肠歹毒?
只是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赵义素来听话,只要她在国内,政事多半都要请教她,军事从不过问,他这样大概是欣喜于强邻转弱吧。
“法章一死,君王后必然临朝,政权更迭难免要动荡一阵子。”赵相如语速越来越慢,话至最后大有深意:“眼下若是攻取齐国似乎是个不错的时机。”
赵义难得在军事上插嘴,这次却一反常态道:“母后,寡人以为齐国太大,纵然其主力在外,政权更迭一时恐怕也难以吞下,西边战事正酣,倒有一国可以先取。”
赵相如心中一动,几乎是立即就道:“你说韩国?”
“母后所言极是。韩国本就弱小,韩王然资质平庸,虽然力主改革,但却是朝令夕改,权贵大臣都对他毫无敬畏之意。何况韩国大军尚在秦国,国力空虚,若在此时偷袭,韩国必破。”
赵相如仔细思考了一下周边的战局,倘若要动韩国,相邻的秦楚魏根本顾不上自己这边,齐国新丧,君王后不会在此时节外生枝,燕国就更不要提了。虽然韩国与赵国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争霸图存就是这样,灭你,不需要理由。
赵相如忽然觉得喉咙中一阵痒痒,咳嗽了数声,赵义便紧张得不得了,连忙扶住她,轻拍后背给她顺气。赵义的手掌大而有力,他虽然养尊处优,可也是在军营锻炼出来的,即便在即位后也从不疏于练习,因此指腹间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掌间的灼热惊人,透过衣料缓缓传递给赵相如。衣下光滑的肌肤仿佛也能感受到粗糙手掌带来的压力,一股特殊的男性阳刚之气猝不及防地钻入赵相如的鼻息,令她呼吸为之一滞。
赵义此时已在她身后,赵相如因为咳嗽,身子不自觉地微蜷起来,露出大半截雪白地脖颈,赵义看在眼里,恨不得马上能一亲芳泽,眸中的火苗已经烧得他快要失去理智,但终究了压了又压,这才恢复清明。
赵义的手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触碰到伊人,不自觉地开始从后背滑向腰间,他知道她身上全部的敏感点,只消轻轻一触,便能让她浑身震颤。
他还记得她当时表情半是欢娱半是痛苦的模样,他爱煞了她这副样子。见赵相如不再咳嗽,赵义嘴上勾着笑,带着八分的故意,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脊梁。
几乎就是一瞬间,赵相如如遭电击,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差点嘤咛出声,只是声音还没出嗓子眼就被生生堵住,但是腿下已是酥软一片。赵相如血气上涌,以为是自己久不近男子,身子太过敏感的缘故,却没多想,只暗叹自己怎么当着儿子的面竟然动了情/欲。她略略稳了稳呼吸,这才转过脸来。赵义脸上早已换上一副焦急的神色,见她脸上绯红一片,正有一股难得的娇媚之态,小腹不由一紧,嘴上却急道:“母后怎么咳得脸色通红,莫不是病势加重了?”
赵相如哪里敢应,哼哼了两句想敷衍过去。赵义看她这副憋屈的模样只觉得心中又是痛快又是压抑,知道这种撩拨的小心思只能用一次,用多了一定会被发现,只好老实道:“母后,寡人扶你去榻上躺着吧。”
赵相如也觉得跪久了有些累,站起身就到榻上坐下,赵义给她盖好被子,有说了会儿关于进攻韩国的方略。赵相如初步同意了这个方案,一顿饭的功夫,这事竟然就这么定了下来。
之后几天,赵义更是频频造访,有时带着吃食上门,有时一直与赵相如密谈至深夜。
就在这几天中,齐国传来消息,齐王田法章驾崩,其子田建即位,派来使者通知各国前往观礼。赵义派了上大夫楼云前往,半月后楼云还朝,将所见所闻密呈赵王和太后。
原来,田法章死后,田建即位,追谥先王“惠”字,尊生母齐惠王后为太后。而据楼云观察,真正掌握朝政的是太后。她同时重用自己的亲信和家人,最明显的便是起用自己的弟弟后胜作为相邦。楼云为了了解这位新贵甚至在他府上住了好几天,发现此人十分贪财好色。赵相如听完回报后与赵义相视一笑,二人都十分欣慰。女子执政多爱用外戚,虽然赵相如不好此道,但秦宣太后芈氏、齐惠王后都爱用此术,可见女子可以倚仗的十分有限,主要还是靠娘家的力量。君王后是莒国太史之女,莒不过是齐国的一个小封国,她这一家子可谓鸡犬升天了。不过人只要有弱点就行,最怕的就是无懈可击的人。后胜不管能力如何,他能擢升为相邦,至少说明他得到了姐姐的信任,只要他肯受贿,必然能够成为赵国的可用之人。
赵王义十五年仲夏,马服君赵奢趁韩国举兵攻打秦国之际率四十万赵军西进,攻占韩国都城阳翟,俘虏韩王然。韩国大军急忙从秦国战场上撤回,途中遇伏,全军覆没。赵国在在韩地设置颍川郡,韩国灭亡。
此举震惊天下诸侯,但是楚魏陷在了伐秦的泥潭中不得动弹,齐国只是张望,却没有什么动作。韩国虽已灭亡,但韩国贵族的反抗并没有停止。韩王然被迁于少阳山,两年后发动叛乱,不久即被镇压,这些都是后话。
当年冬,秦国的都城咸阳在死守了将近九个月后,城门轰然洞开。秦王稷被俘,楚魏两军长驱直入烧杀抢掠。魏军虽然贪婪,但楚军因是蛮荒之地而来,加之楚怀王之事多年被压抑地仇恨,因此入城后像是泄愤般奸/淫/王族贵女,掘开秦王陵,几乎无恶不作。
楚兵行为骇人听闻,秦人虽然痛恨却是无能为力。当初他们对六国所做的一切,今日不过是加倍报应在自己身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