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昕一行三人坐车回到家门口,刚下车,就见门外站了一排家丁,站在中间的是男管家。
管家见大小姐回来,便招呼下人开门,让她进去。
院子里也不少人,素日躲起来偷懒的那些下人如今都站在走廊上。
“发生什么事了?”温玉昕感到纳闷。这是她十五年来第一次见到家里这么多人。虽然她平素就知道家里养着许多下人,可是这些人大部分都不曾露面,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都站出来了。
艾夫人没有来,是她身边的小薇过来,带着温玉昕去她的新住处。
“小姐一路风尘,先回房歇息一下。老爷和夫人都在前面打理事情,等下会过来看你。”
温玉昕知道,小薇这么说,其实就是告诉她,老爷夫人都不会来看她。于是她很安分的呆在屋里,四下打量着她的新房间。
现在这间屋一看就是谁的屋子临时改过来的,连原来悬挂的窗帘门帘都没换,还是男子用的琉璃色。屋里什么装饰都没有,桌子上摆着一盆快干死的吊篮。只是床褥换了女子用的粉色系。
“这屋子原来是谁住的?”她问小薇。
“原先是行方少爷住的屋子。这屋子四面有窗,夏天住特别凉快。”
“哦,现在他不住了吗?”
“小姐有所不知,最近城里来了一群贼,专偷男孩子。老爷担心行方少爷的安全,让少爷和他们住一起。”
温玉昕看着屋里的家具,果然都是上品,木质细腻,边角柔滑。自己过去住的屋里那些有划痕或坑坑洼洼的家具根本就不能比。她轻轻叹口气。
小薇问:“大小姐等下是和老爷夫人一起用餐,还是送到屋里?”
“送到屋里吧。”她把自己一个小小的包裹放在床上,“你出去吧。”
小薇出去关上门,温嫣嫣才大松一口气,说:“每次看到小薇姐姐我都吓得要命,生怕她又说我哪里不对,又要罚我工钱。”
“小姐怎么不去和老爷夫人一起吃饭?”赵淑颖把拿回来的东西都摆出来在桌上,“你不是给少爷和二小姐买了礼物吗?”
“你去给他们送去就好了。反正这家里多我一个也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我不想见他们,他们想必也不想见我。”
赵淑颖劝道:“小姐,你这样也不是办法,终究要和老爷夫人说明白的。我看夫人还是很关心你的。”
“哼,女儿和儿子相比,儿子最重要。我和晓惜相比,我一定是不重要的那个。”温玉昕悲凉的说道,“我在这个家里的存在价值就是找个婆家嫁掉。这就是我全部的意义。”
赵淑颖摇摇头,不说话了。温嫣嫣不知从哪里端来了一大盘点心,各式各样的很好看,一边吃一边喊温玉昕和赵淑颖。
赵淑颖说:“你们先吃。我先去给少爷和二小姐送礼物,等下回来再吃。”
温玉昕也饿了。她临走时候黄岛县令虽然不敢亏待她,可是她已经没有胃口吃东西了。现在看到这一盘五花八门的点心,她便抓了几个。
还没开吃,就听外面有人嚷嚷着:“我看到那小贼跑进这间屋了!”
紧接着有人一脚踹开门,来人是二叔家的管家,后面跟了足有二十余个下人。
“啊?你们做什么啊?”温嫣嫣满嘴是点心,话都说不清。
“人赃俱获!快把她抓起来!”管家不由分说便让下人抓了温嫣嫣。
温嫣嫣连忙拽着温玉昕的衣袖,大喊:“小姐救我呀!”
“你们为什么要抓人?”温玉昕问道。
“这是尧夫人的点心!脂俞坊的贡品!你们两个丫头胆大包天,竟敢偷走!现在就抓你们去县衙!”管家身后的丫头说着,连温玉昕一起抓。温玉昕和温嫣嫣被抓的生疼,极力挣扎着。
“你们在做什么?”赵淑颖回来,正碰上一片混乱。看到几个丫头抓着温玉昕,忙说:“快放开大小姐!这是大老爷家的大小姐!你们好大胆子敢抓小姐!”
几个丫头没见过温玉昕,自然不信她的话,连拖带拽的把温玉昕一块拖走。
赵淑颖焦急万分,连忙跑去找艾夫人。
不一会艾夫人就带着尤婆婆赶到尧夫人那。只见尧夫人一边品着茶,一边好像在等她一样。见艾夫人一脸着急,反倒轻巧的说一句:“哎呦,还要烦劳大嫂出面,真是我的下人不懂事,抓谁都不能抓大小姐呀!快,松了她们。”
下人闻信,这才把温玉昕和温嫣嫣放开。
温玉昕浑身好像要散架一样,见到母亲,眼泪不住的掉下来。
可艾夫人这时是从另一桩事情里抽身出来,根本没时间多参合,见温玉昕没事了,就交代尤婆婆照应,连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温玉昕见母亲如此冷漠,心下黯然,路也走不了了,由温嫣嫣和赵淑颖扶着回了屋。当晚就病倒了,水米不进。过了两日请了大夫来看,说是长期心情抑郁,加上营养不良,需要出外静养。
温齐满听了连连骂道:“又是静养!又是静养!上次大夫就说要静养!这次还是静养!养这个孩子到底有什么用!别养了,让她死了算了!”突然想起老三的赌债,问管家:“汪宇司说什么时候来了吗?他儿子什么时候把这赔钱货娶走?赶快定日子,嫁出去了心事!万一她死了,我上哪弄几百万两银子去!”
管家连忙答应马上着手去办。
“还有,县衙那边到底有没有进展!我现在都快被烦死了!不就是抓几个小毛贼,怎么这么困难!你弟弟到底有没有去抓贼!”
“老爷您有所不知。原先咱们这一直太平,偶尔有个小偷小摸的,也无甚大干戈。这回来的可能是流动作案的惯犯,这可不好抓。温大人也着急想赶紧把贼抓了,可是您知道的,这些年县衙没有什么油水,养不起好的劳力。原先有一个能干事的,这不让您撵走了。”
“谁呀?”
“老爷您忘了吗?就前些日子那个施承桓。他是有真功夫的,要抓贼,就得他才行。”
“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吗?”
“老爷,要不您拨点款,让温大人再请个江湖人来抓贼?”
温齐满最怕别人跟他提钱。他一听要花钱,心里老大的不愿意。可是如今城中人心惶惶,也不是办法,只好问:“要多少钱?”
“大约……”管家举起两个手指。
“二十两?”
管家摇摇头。
“二百两?”温齐满好像割肉一样疼。
管家又摇摇头。
“难道要两千两?”温齐满惊呼,“这是杀人吧!”
管家小声说:“如今黑道的价格就是如此。不过两千两一定可以办成事!老爷您放心!”
“你去跟他们讲讲价,一千两,哦不,八百两!”
“老爷,这些黑道人是不讲价的!”
“你去找个刚入门的!不就几个小毛贼,还要两千两白银?别开玩笑了!八百两是我的上限!”
管家无法,只好找人去联络。
对方收了钱,忙乎了几天,只抓了几个本地的小贼,一审问,都是偷个钱包拿个古董之类的小事。
温齐满气的七窍生烟,让管家去问那江湖人要回钱,那江湖人却没了踪迹。
管家和县令一合计,两人一起劝说温齐满把施承桓请回来。温齐满咬死了牙,就是不松口。县令一脸悲怆,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乌纱帽不保。他暗中写信给黄岛县令,询问施承桓的情况,不料得到的消息让他大为惊讶。
施承桓居然被抓起来了!据说是因为他挖出古董不报,还就地分赃。这事本来没什么重要,偏偏施承桓屋里真的找到一枚古董,坐实了罪名。县令为了显示自己执法严谨,法不容情,只好把他暂时关了起来。说起来这都是另一个衙役搞的鬼。
原来那日温玉昕去黄岛找施承桓的事情被县令当做笑话说出来,那觊觎温玉昕的衙役听了,想起他假装酒醉在县令家的那天,施承桓也酒醉留在县令家,可是第二天早晨起来的时候他却不在。后来温玉昕不在县令家的时候,施承桓还托人给温玉昕的两个丫头送过钱,更加让他相信,他求偶失败都是因为施承桓。于是他暗中收买了两个渔民,让他们在薛家岛上盯着施承桓。最终抓到了贪污古董这么个罪证。
现在事情变得这么可笑。临淄城最需要的人,被黄岛县令关起来了。
临淄城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失踪的男孩越来越多。起先只是一些小门小户的小男孩丢失,他们的家人哭闹的动静小,县令用一些官方话就把他们安抚了。后来温家族人里有一些男孩也开始失踪,最近还有快二十岁的女孩也不见了。这一下温家族人不干了,纷纷拥挤在温齐满那并不太大的书房里,一天到晚赖着不走,非要温齐满解决。
温齐满实在被逼的没法,又把县令找来。县令还是只有那一个办法,就是把施承桓叫回来。
温齐满等到连自己屋门都快被敲破的时候才同意,立即把施承桓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