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筱寒和闫炎赶到医院的时候,戴雨森已经被人送进了手术室。手术室之外,范御一个人在座椅上坐着,他手里拿着戴雨森的手机,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戴雨森的父母。
“人呢?”张筱寒问道。
“正在里面抢救......他伤的太重,巨炮舱坠地的时候他被甩了出来,头撞到了硬物,头骨破裂。另外还有肋骨骨折,可能刺穿了内脏。”范御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两人,“送他来的时候他心跳停了两次......”
“他进去多久了?”闫炎还是保持着冷静。
“半个小时。”范御没有看闫炎,手里拨出了戴雨森父母的电话,然后迅速挂掉了。
“你在干嘛?”闫炎看出了范御的犹豫。
“我在想要不要告诉他爸妈。”范御说道。
“手机给我吧。”闫炎说道。但是范御露出质疑的表情,“我是他从小玩大的二哥他爸知道我的。这事,还是我说比较好。”闫炎解释说。
“可是我觉得这对他们的打击太大了,戴雨森是个独子啊。”范御这么说着却把手机给了闫炎。
闫炎将要拨出的手指停了下来。他想到了李维泽,他也是家里唯一一个,现在却葬在了城外,连尸体都没有留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对李维泽的家人解释,虽然这并不是他一定要做的事情,政府会解释。战争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前一秒还和你说笑的人下一秒就可能瞳孔破散。
最后,闫炎编辑了条短信给戴雨森的父母发了过去。
“你说了什么?”范御问道。
“我发了条假短信,就是告诉他们这边战事已经告于段落,现在正在忙着其他事情没有时间回复,现在很安全,不必担心。”闫炎大体复述了一遍之后就关了机,“虽然我知道这样做不太好,但是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要是......万一......”范御有些哽咽。
“不可能!”张筱寒直接打断了范御接下来要说的话,“戴雨森命这么赖,不可能就这么死的!”
范御不在说话,两只手深深的插在头发里,低着头,一言不发。
“筱寒,你跟我过来一下。”闫炎把张筱寒叫到一旁,“李维泽......我不说你也知道了,那种距离在粒子爆炸之下什么也不可能幸存。所以就很有可能像他们说的那样,李维泽可能真的走了。但是我想说的是,这事不能告诉戴雨森,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知道,他肯定会觉得李维泽是自己害死的。之后他会做出什么很难想......总之就是不能让他知道,要是可以的话,我等着去给林峰说一下.....虽然不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是能瞒多久是多久吧,起码要让他在住院期间不知道。”
“这个我知道。但是,这样做真的好吗?让戴雨森的父母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不让戴雨森知道李维泽的死因......虽然我们是为了他们好,但是纸包不住火啊。”张筱寒说道。
“如果要有一方难过,那就是我们吧。我不能替他分担肉体上的伤害,那就让我来承受这种折磨。”闫炎说着轻轻的抱住张筱寒,“没事的,戴雨森没事。”
“怎么样?”林峰忙完隔离之后立刻跑了过来,这是张兴国的意思,毕竟这个城市的拯救者正在抢救,这个城市都欠他的。
“伤员的情况很不好。”在手术室门口的那个军医说道,他鼻子上现在还堵着白色棉球,那是范御打的。
“你进去告诉里面的医生,用尽一切办法救他,有什么告诉我们,什么我们都能满足,现在对他的抢救是第一位。”林峰嘱咐道。
“这个我已经告诉医院了,只是......”军医犹豫了一下,“这个手术的难度很大,头部的手术和胸部的手术要一起做,因为内脏伤现在不能拖,而且头部还伤的那么重。只能看他的求生欲望了。”
“那个女孩呢?”林峰突然想到了孟忆。
“女孩也在抢救,她在舱坠地的时候被戴雨森保护着没有受到致命伤,但是在巨炮爆炸的时候一根钢筋穿过了她的肺部。她倒不用太担心,只要没什么问题,她活下来的几率很大。”军医说道。
“那也不能疏忽!”林峰说,“要最好的医生。我要他们都活着!”
赵尊从外面回来,然后垂头丧气的在墙上的地图上花了个差号。从张兴国走后这几天,他一直在中央指挥部的检测大厅转悠。其他人看在他是一个老医生也没有过多的说过什么。赵尊没事就站在检测大厅的实时地图前看着,然后在回去在自己挂在墙上的地图上画一个差号。这些都是已经断了的铁路,张兴国临走前他就说过铁路这条方案,但是当他真的在别的指挥官面前提起的时候,他们都当作耳旁风一笑而过。现在没有人还相信铁路。就算真的有还没有断的铁路,那在铁路上的火车也会引来维金的人形兵器。
赵尊看着满满一个地图的差号,摇了摇头。最后画上的这个差号是最后一个差号,以聊城为中心的铁路不是被截断就是终点城市已经被摧毁。赵尊这才觉得自己的这个计划有多幼稚,就算真的有这样一条铁路可以通向一个仍然存在的城市,那路上的情况也完全不知道,如果铁路上有火车,如果铁路上有杂物......
赵尊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那个许久没有联系的电话。
“干嘛?”电话那头冷冷的说道。
“山瑞,我是爹。”赵尊说道。
“哦。你打电话来就是来确定我还有没有死对吧?”赵山瑞语气不变。
“我知道我走是我的不对。但是部队需要我,我是个军医。”赵尊解释说。
“所以你就在我妈临死的时候什么都不说就走了?”赵山瑞质问道,“我不用你来说什么,你就想告诉我实在不行就走吧?那你就大可不必了,聊城要是沦陷了,我就死在这里。”
“山瑞,听爹一句,撑不住就跟着张兴国走,你是个指挥官,没人说你什么的。而且......我对不起你妈,真的。”赵尊语气软了下来。当时确实是他的错,妻子在他最难的时候陪着他,但是在妻子最难的时候他却走了,去了更安全的地方,连一句招呼都没有打。赵山瑞永远不能原谅自己的父亲这么做,母亲断气之前都在念叨着父亲为什么买个饭买这么长时间,赵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直到父亲坐上了火车才告诉自己他去了BJ别说那些没用的!赵尊,我告诉你,我是个指挥官,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刚刚失去了二百名手下的兄弟,他们就葬在聊城,所以我不会走!”赵山瑞朝电话吼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言不发就走了?死在这里的是我妈!死在这里的还有我的兄弟,那里安全你自己去,我就在聊城。我没你这么冷血!”
“山瑞......山瑞?”赵尊还想说什么,但是电话里传来滴滴的声音,赵山瑞已经挂了电话。赵尊长叹了口气,不止是赵山瑞,他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
电话另一头,赵山瑞把头深深的扎进冷水里。每次烦躁的时候他都会这么做,让自己冷静下来。
说不原谅是假的,哪有儿子会不原谅自己父亲的。只是赵山瑞已经决定自己不离开聊城,无论生死,他都要在这里。跟父亲说的那些都是气话,他想让赵尊对自己生气,这样赵尊就不必担心自己,这样自己在聊城死了赵尊也不至于太难过。但是,哪个父亲会不在乎自己的儿子,无论什么过节,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