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种胡杨嗅到血腥味,数百根枝桠如利叉刺向照千和焰莘。
照千无自救能力,只能依靠焰莘。
一句小心,焰莘及时抬头,眸中绯火隔空点燃胡杨分支,热力阻止不了胡杨对血液的饥渴,反而助长来势,焰莘双手在空中平划,张起一道八尺见方的气网,用惯用的蛛火之罡防护两人。
枝桠是活物,此处不通便绕道而行,弯曲刺向焰莘的后背,焰莘凝气为甲,数十支的桠叉和棕色气甲相撞,气甲的坚硬度略胜一筹,将尖刺挡在甲外,但焰莘也被冲击震伤内脏,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她死命地含在嘴里,避免招来胡杨更猛烈的攻击。
腹背受敌,焰莘的种气维持不了多久,她有一招用来扭转颓势的招数,名唤焰樱绽。以一半种气作为发动条件,种气如花开怒放,飞焰似樱吹雪,近距离释放,对手纵然无伤,也会遭层层气波震退,最能收克敌自保之效,她却按住不动,勉力苦苦地支撑。
「资质上等,种气的运使如行云流水,在妳这个年纪难能可贵。」
比锅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可惜实战经验不足,优柔寡断。」
剑指一并,种气压缩在指尖,指斩成线,往焰莘背部扫去,切断数十支的桠叉,解了焰莘燃眉之急。
「随机应变你不如他,换成他,看见我在附近,一定会赌我不会坐视不管,哪招狠辣用哪招,把后果丢给我处理。」
比锅一眼便看出,照千是典型的赌徒,不怕风险,只怕没有收获。
看见比锅插手,焰莘人松懈了警戒,没注意到粗壮的胡杨主根从沙里冒出。
「精神面有待加强。」
比锅摇头,指出焰莘缺点时,单膝下跪,右手抵在地面。
「托住他的脖子,断了就真的没救了。」
种气随话潜入地底,锁定照千和焰莘所在水平旋去,到定点后,气劲一分为二,往上将两人水平震上半空,向下将沙地震出一个巨坑,坑里隐约可见藏在沙砾中的主根。
根脉是胡杨的死穴,千年成精的妖树机敏地缩回枝桠,护在主根在外,无暇再攻击他人。
此招名为上达下穷阴阳错,劲力一刚一柔,何者为刚、何者为柔全凭使招者的心意,种气得纯厚,控制得精细,比锅像是打水漂似地,随手扔来,救下照千和焰莘,连消带打逼退胡杨。
这还不止,在两人落地前,比锅动作再起,对焰莘说:「撤手、让开。」
焰莘松开对照千的扶持,种气聚在脚底,朝虚空踏了一脚,借力退到十步之外,她退,比锅进,左手在照千腰上平托,右手抓住他的脖子,流畅地往上一套,在空中接回颈椎。
比锅踏空而上,扛着照千往南奔,焰莘紧追在后,疲于奔命才勉强跟上。
三人来到帝国与戈壁交界的一处小绿洲上,比锅一声不吭把照千往水里扔。
焰莘见状便要跳下救人。
「这小子皮糙肉厚没那么容易死,听话坐下等着。」
比锅觉得焰莘对照千保护过度,小看忽视他超人的韧性。
丰沛干净的水,对照千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有如鲸吞海,张大嘴拼命往身体里灌。
气力的恢复速度远超乎以往,像是植物,跨过转换程序,水分直达全身各处,吸收之快,宛如海绵,皮肤再次有了弹性,血液畅行无阻,美中不足的是肌肉仍然萎缩,而强烈的饥饿感引发打雷般的腹鸣。
如果绿洲里有一头鲨鱼,他有自信扑上去生吃掉一整条,脸不改色地茹毛饮血。
放眼所及的只有水,于是乎照千告诉自己,当作重温过去喝水充饥的苦日子,凑合着喝吧。
照千从前就坚信,活着没有白费的工,吃东西也是,能吃的一定不浪费,吃什么都要化做力气来用,他是挨过饥荒的人,啃过草根,为了一只蝗虫和人拼过命,绝不会干糟蹋粮食的事。
想吃白米饭却只有虫卵时,就把卵当作香喷喷的饭粒,美美地送进嘴里,把水看做肉更容易了。
照千啮咬、咀嚼、吞咽,以惊人的食欲吃掉三分之一的水量。
食欲可以无止尽,胃不能。应该要撑坏,涨成大肚腩的身体,肚子仅是微微隆起,绝大部分的水流到种源处,全数被吸纳进,不知底部在何方的泉眼里,化做供应火苗燃烧的助燃物。
「留点水给别人,照你这种喝法,周围的田地甭想灌溉,收成了」
到比锅喊停,照千才阖上嘴,这时的他半个身子坐在水里,喝光了腰部以上的水,饥饿感终于减轻。
「感觉怎么样?」
比锅歪着头问照千。
「好极了。」
如愿以偿的满足感,令照千喜上眉梢,种气缓定的蓄积中,涨势向上,纵然微乎其微。
「种气的世界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宽阔,你只是刚入门,以后要学的东西像山一样高。」
比锅也替照千高兴。
「再高也高不过塔。」
三句不离第八塔,筑塔人对塔的崇拜几乎是迷恋。
「通过测试后,就能得到登塔的资格,上了塔才会明白你居住的帝国有多渺小,那些当权的人有多夜郎自大和可笑。」
眼界的差异决定人的高度,比锅要照千努力往高处走。
「塔有多高?」
照千问。
「我离塔的时候,塔的总高度比天高一百七十五里,现在一定更高,筑塔人风雨无阻、日夜不停在往上盖。」
塔的高度是浮动的,比锅给的数字是估计值。
「比天还高?」
照千无法想象。
「高多了,塔的顶端在天之外,有一天会到达天外天。」
比锅心中有张伟大的蓝图,如果可以掏出来给照千看,他一定会马上这么做。
被这份雄心壮志感染,照千不禁望向天际,彷佛看见一根擎天巨柱斜插上天,捅穿一个大洞。
扯了一通,比锅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收尾。
「没事了?」
比锅问。
照千活动筋骨,头部还有点肿胀,长时间不动,手脚不听使唤,又麻又痛,其实状况不算太好,但源源不断向体内传输热力的种源,让照千有种莫名的坚定,不用多久他便能活蹦乱跳,如果能烤只牛或是猪来吃,他有把握在半小时内健步如飞。
两只牛、三只猪的话会更快,吃食单位从斤换成头,照千不禁地讶异,他是怎么了?
「没问题就陪我回戈壁一趟,过两天要进塔,你们最好跟紧我。」
比锅判断照千已经无碍。
剑及履及,比锅归心似箭,带头回到当时驻点的风凌石前。
回程中,照千从焰莘口中得知,他在胡杨树前一躺就是一个月,全程在比锅的监控中,焰莘在他脱水昏迷后才找来,几次想要过去救人,是比锅拦阻下来。
「耽误了你的正事。」
照千不明白,比锅口中的蛋是什么,但终究是他坏了比锅的计划。
「有吗?」
比锅搔头,不懂照千的歉意从何而来。
他用了分体术,一心二用,主体一直忙于挖掘藏在风凌石内的旷世奇蛋。
「她人一到,我就跑回来开工。」
炫耀似地,比锅手朝风凌石一抓,一块质料不明,闪耀着彩虹光芒的大布抖落,这种尺寸的拟形布可是专门订做,想起价钱,比锅就一阵肉疼,不过物超所值,因为有它,他才能安心离开片刻。
一座高达十几公尺的戟状石雕呈现在照千面前,似戈像矛,直刃如蜂刺,两侧横刃对称,形若蝠翼,刀刃与柄的交接处刻着数只狰狞的蜂头。
兵器的形状栩栩如生,外观没有半点损伤,不难想象比锅花了多少心思在它上头。
「这是你说的蛋,好特别的蛋?」
照千前所未见,颠覆他以往对蛋的认知。
「孤陋寡闻,你以为只有飞禽走兽才会生蛋,蛋一定是圆滚滚的吗?」
比锅呵护婴儿般抚摸着石雕。
「远古时代有种神兽名叫方天,方天以利刃为食,每千年诞下一具兵器,蛋为锋形,形剑者曰藏剑,状刀者曰藏刀,从藏戟现世的消息传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找它,光买线索,我快穷得没裤子穿了,碰了无数次的壁,被骗到不相信人,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
不住地在石雕上亲吻,比锅把它看得比命还重。
「今天心情好,让你们一人摸一下,以后你们可以跟别人说嘴,这可是可遇不可求,屈指可数的方天之刃啊,」
比锅招摇地分享,寻觅多年,得来不易的战利品。
焰莘怕碰坏了,一再拒绝,最后是比锅硬强迫,不得已地,用指头在石雕上轻轻滑过,觉得平凡无奇,不懂为什么比锅将它视若珍宝?
「换你了。」
比锅找上照千,死瞪着他,像是说不给面子试试看?
照千无奈顺着他的意,手轻触藏戟时,一道细微电流穿入,导进了种源里,泉眼荡出一圈圈的涟漪,然后一声兽鸣吞天般地向外怒吼,石雕竟应声产生龟裂,裂痕一发不可收拾,像是地裂,从上方掉落的石块轰然砸下,直逼山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