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号,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雨冲也回到了单位。
夏霏的身体好多了。从老家回到塘沽,她也能够正常上班了。
但是这几天回老家,因为父母饱受哥嫂各种理由的轰赶,于是这次借回老家之际,便在武清区运河旁,为父母买了一套还迁房——70平米两居室,三十多万付清了全款后,就等着拿钥匙了。
毕竟她不想让年迈的父母都这个岁数了,还因为没有住处而那样流离失所难过失落,她不想让二老的心里总像下了霜一样。
夏霏做幼儿园老师每月三千多,这么几十万也是夏霏积攒了多年的,其中还有离婚时被补偿的钱款。本来她想在2014年孩子读中学时,为自己和孩子置办一辆轿车。但为了年迈的父母,她和孩子每天只能认可去挤公交。
父母从五八年的大跃进到十年动乱,再到国家偿还苏联债务,那一代人就没享过一天福。父亲当兵转业,从一个坦克兵连长,最后做了兵工厂的司机。母亲年轻时在秦皇岛上班,好容易挣点钱,又赶上了城市工人大还乡。于是父母三十几岁时,又回到了农村。每日里头朝黄土背朝天,生产队里辛苦也挣不上一口吃喝。好容易盼着改革开放田地分产到户了,可以不忍饥挨饿了。但是大姐二姐和哥哥,每两年一个都纷纷考上了大学。
父母靠卖菜卖粮砸锅卖铁供应出几个大学生,这一辈子容易吗?
就这样,年轻人还说轰就轰,说赶就赶,动不动哥哥的口头禅就是:您了也那么大岁数了,有今儿没明儿了。
夏霏只要听到这样的言语,心里便会愤愤地想:“二十几岁结了婚后开始受枕头风,现在快五十岁了的他,媳妇不用手把手教了,怎么虐待父母怎么给父母添堵,都一套一套的,真是无师自通自来成了。”
现在二老不仅与衰老对抗,与病魔作斗争,母亲骨质疏松,而且还不能正常行走。就这样,每天她还要扶挪着塑料凳子,在厨房给他们年轻人做饭,还要抵御着他们下班后的无端指责与厌弃。这样度日如年的境遇,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可他们自己呢,只要谁生病了,哪怕是女儿得了个小感冒,儿子得了个小风疹,二话不说,连夜开车从武清区向天津市区总医院一路顶。
而且听二姐说,每次父亲病了头送医院前,都要由年迈的母亲颤抖着双手,哆哆嗦嗦打开破旧的手绢,将包裹着的女儿孝敬给二老的两千元递到儿子手中,儿子才肯将病重需要紧急专业处理的父亲送进医院。
如若不然,儿子儿媳妇就希望他们去死,立刻就去死,赶紧腾地方,一分钟一秒也不要耽搁。
面对着父母,夏霏不想和快五十的哥们兄弟再去争吵什么。她不想碎敲,这些家长里短。人生苦短,争得面红耳赤,没意思。总之自己是女儿,也应该照顾好父母的。
夏霏家里人口轻,也曾经商量过让父母跟着自己。但是她们却离不开本乡本土,尤其是父亲。
于是她只能在家乡买了套小房子,也为心里微弱的他们仗个胆,不让他们活着有那么多后顾之忧。如果真再被轰赶,大不了住进那小房子里,三个女儿掏钱雇个保姆,也不去受他们的气。
毕竟夏霏,也深有体会活着的不容易。
前几年,婚姻不顺时,当时自己刚三十岁出头,便时时有活腻了的感觉,所以敏感细腻孝顺的她,深深能够体会到父母内心的沧桑。
幸亏在2013年1月3日那天,她相识了雨冲。
哦!雨冲!回过神来的自己想到此,内心便燃起了无限生命力,瞬间被点燃了无数希望!她现在感觉到了自己生命存在的价值,因为这世界上有个大男孩、正在无比心疼惦记着自己!
但是夏霏这几天,来到了塘沽,却是好了这病又来了那个病。因为抵抗力降低,她又感冒了。
雨冲这几天工作紧张,依然抽不出时间来探望她。但他不停地打过电话来安慰夏霏。
一直挨到了4月12日这个星期五,夏霏忽然感觉又腹痛并且浑身酸软无力,还不时打着喷嚏流着鼻涕。上午她便和园长请假,径直去了医院。躺在白色的检查室内,一个极凉的球状金属物在小腹上压来碾去,最后结论是流产未净,只差一丁点,需刮宫。如果不想刮宫那就要长期吃生化丸。
夏霏当时决定要吃生化丸,因为她好怕痛,好怕那妇产室里那些奇怪的仪器,奇怪的医生,还有所有奇怪的举动。
这天中午,她拨响了雨冲的手机。自相识他以来,还是第一次主动拨了他的手机,而且在他上班的时候。第一遍拨无人接听,第二遍也是无人接听,于是她晃晃悠悠地从医院里走出来,感觉有点儿头昏。抬头看了看天空,依然是雾霾。她扶着公园的一棵树,想歇会儿。此时她看到一个座机号码拨通过自己的手机,显示着022 8440-5729。莫非这是他单位的座机?她如此猜测着。
“怎么了亲爱的?我给你拨了好几个电话,无人接听。”对面传来雨冲关切的话语。
哦,猜得没错,果然是他拨过来的。
“嗯,我刚去医院了?”夏霏带着哭腔。
“啊?怎么了?宝贝不怕,有我呢!”雨冲为她鼓劲,为她做着后盾。
“人流未净,肚子总痛,医生建议我刮宫或者吃生化丸。我决定了吃药,不敢去刮,而且现在主要是感冒症状严重。”
夏霏停顿了一会儿又接着说“冲,我好怕。”
此时的她第一次很明显从言语上,感觉自己如小孩子般,如此依赖着小自己十多岁的雨冲,而且似乎有些习惯。
“我现在过去看你,行吗?”雨冲说起话来便是十万火急。
但居住在塘沽区的夏霏一听,便又沉默了。自己明明很脆弱,但却躲避着不见他?连夏霏都感觉到了自己的矛盾。
“你这样不让我见你,推三躲四的,你让我多么歉疚和不安?我总在想,我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还有咱们俩都到这份儿上了,你现在究竟拿我当个啥?”
夏霏听了依然沉默着,而且她愈来愈感到他们之间关系的定位,越来越走向清晰。但想到此,想到二姐电话的严厉呵斥,想到二姐电话里的苦口婆心,她有种压迫感!
“唉!如果你还不同意,那就等我把单位事情理顺,周一带你去医院彻底检查,怎么样?要不来市区好一点的医院,行吗?”面对他的无奈,夏霏依然沉默着。
接下来雨冲近似于急躁地说:
“我说夏霏,你在想什么?总是沉默,沉默!你要我负点责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