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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打击让我难受了好几天,整个人灰溜溜的。但很快我还是想开了,这事其实跟我无关,查好娟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她愿意怎样过好像并不归我管。再说,我还有自己的日子要过呢,如果要追究一样是经不起推敲的。假如我不想惹事、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话,最好还是离她远点儿。尽管经历了这么一次挫折但并没有动摇我生活的信念。我一如继往,对待每一份家庭生活远比那些每天按点回家、进门就做大爷的男人要尽心尽意得多。我是把爱情当事业的。我一直不明白许多男人都愿意把工作当成自己的事业,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想到要把与他们生活关系密切得多的女人、家庭当作事业?这一点上我与一般男人想的做的也是有所不同的。
我看过的一本书里说过一句非常有意思的话:一个人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女人心中扎下根,他就不可能与现实打娥一片。我觉得,这样一个人的一辈子其实是挺可怜的。
活到四十岁我是想开啦,我们不可能每人做成一件轰轰烈烈的事业,但我们每人至少都可以轰轰烈烈地去爱爱女人,否则女人枉做女人也太可怜了,是不是?所以我一看丑邪些脸无笑容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向往美好生活的细胞丝毫也不懂得爱毫无情趣情调不知享受享乐就知道加班加点工作的男人心里就好笑,我想没准又是一个哪头都没落着好的人。当然,回顾以往,略作反思,严格地说在女人方面我也算不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成功者。单从数量上说,我似乎是个大户,但是我也一样很难在女人心里扎下根。跟书里说的那个人不一样的是我不能在某一个具体的女人心里扎根,邮样绝对会给自己惹麻烦。这样的事情我已经遇到过不止一次两次了,而且每一次都非常伤脑筋。
比如有一阵我和某女士过热了一点,她就立即对我掏心陶肺,存折也拿出来了,家里值钱东西放在哪儿也告诉我了,连原来的孩子都要跟我姓。她这么一闹,把我也闹得挺悼动的,差点儿就在她家常驻不走了。这当然不行,得亏我及时清醒,没有陷进去。但是这边却很难摆平,我只要有一天不回家,或者回家晚了,再回去她就像一个真正的老婆那阵把脸拉得跟面条那么长,或者干脆把俊脸翻过去,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跟我找别扭,等着我低声下气地求她哄孢,赔礼道歉直到告饶,原谅不原谅还要看人家气消没消、心情好不好。我知道她每一回确实都是有感而发,对我也是一片真心,但一片真心也该问问别人受得住受不住哇。后来我就烦了,你想我在外面辛辛苦苦,整天没白天没晚上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要对付,都不是简简单单的关系,有的是很微妙,有的是很难缠,我有多大耐受力?她这样没完没了地折磨我,我只有一走了之。
最后我负心地离开了她,像一个气泡飞进了空气之中,从她的生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今没再跟她见面。
还有一位,年纪相对较轻,但城府却挺深。她跟我有了感觉之后,就提出要上我家去看看。先她一说我就给岔过去,哪知道人家非常执着。我说我住我妈那儿,家里还有别的人,乱糟糟的没什么好看的,可她就是不让步。当时她那个劲头也是一心要嫁我的,倒还不是为防我,想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什么的,她还没那么成精。
那一阵子我们家真实情况也是有点儿不好,真是乱糟糟的。一个相当大的不安定因素是我大嫂从深圳打来长途电话,向我父母投诉我大哥得了梦游症,最近一连好几次梦游,经常深更半夜的闹出一些异常之举。我那本来就有点神经质的大嫂这一下更是神神叨叨紧张兮兮的了。她在电话里追问我们家有没有家族梦游史,有一次甚至直接询问我们家有没有家族精神病史,让我父母听了很不高兴。尤其是我那没有多少医学知识的爹,问他这么个问题就跟指着鼻子骂他是精神病一样,气得他差点儿心脏病发作。再说我老爹老妈对我大嫂一天也没喜欢过,对这个儿媳妇总有这样那样的看法。她这么一闹,老两口儿一提到她脸儿就黑了。
可是我大嫂却一点体谅不到老人家的这种心思,继续不依不饶,差不多每天都来长途电话报告大哥梦游的新动向。她说大哥的症状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先不过是半夜里起来在卧室里走动走动,后来有一夜干脆穿衣出门,凌晨时分才叵来,而且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回来他倒头就睡,第二天问他昨晚干什么去了?他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起来过,整个儿一个没记忆。最吓人的一次是他半夜一个人在厨房里魔刀,大嫂听着声音不对跑去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而一到白天,我大哥又非常正常,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准时准点到公司去上班,精神饱满举止得体,头脑特别清楚,生意笔笔了然于心,连一点,错都不出。下班回到家里对家人的态度也十分亲切和蔼,从不乱发脾气。让他看医生我大哥断然拒绝,说自己没病,也不承认自己梦游。
我大嫂抱怨她快要崩溃了,有一个晚上她都想打110求救了,可那不是为难人家人民警察吗?难道让人家把大哥抓走?我大嫂在电话里痛哭,说梦游都有可能杀人,报纸上就登过梦游杀妻的案例,美国亚利桑那州有一个男人把结发二十年的妻子砍了四十四刀,还把尸体漂在游泳池里。她说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被他给杀了,这个日子真没法儿过!
这边我大哥梦游的一波还未平,那边我姐又不怎么痛快了。我姐下岗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心情当然可想而知。她也出去找过活,但干不了几天就又辞了回家了。姐夫跟她的关系更不行了。据说那小子常常通宵不归,在外面喝酒泡妞,一点正经也没有。中秋节在我妈家还听他唉声叹气抱怨自己做房地产做成了房东,炒股炒成了股东,就这么一个破落户还在外面摆排场鬼混呢,过了今天不想明天。这样的姑爷,摊哪家哪家长辈都烦。
我妈还行,看女儿面子跟姑爷大面儿上还过得去,人情世故方面她比我爸强得多。我母亲也算是有点家学的,年轻时代酷爱读书,这几年又经历过股市的磨练,遇事比较沉得住气。到我爹就全不行了,对女婿没一点好脸色。人家一走就在背后义愤填膺地数落他:是个什么东西他自以为?有多少产业工人都下岗了,这是国家为了整体利益作出的局部牺牲,谁家都有可能轮上,他懂不懂?我们得替国家分忧是不是?没有国哪来的家?没有集体哪来的个体?现在的人啊。哪还有点儿集体主义的观念?哪还有点儿为人民服务的思想?小芳是下岗了,但她还是可以找到别的工作嘛,她还是可以自食其力的嘛,就是她真到了不能养活自己的地步,也还有政府,还有妇联呢!他怎么可以这么胡来?
我爹说着说着就挺自然地过渡到以前在单位里作报告的嘹亮的大嗓门上,慷慨激昂,很有昔重来的味道。我们一家人估计除了他自己都烦他这个腔调。老爷子是一个十足的空头理论家,从来不肯为家里人出面解决任何一点实际问题,现在是没权没势了,就剩一点回顾当年时的自我陶醉。我说:行啦,有话下次您当面说好不好?
他瞪着眼说:当面我没说过他吗?
当面还真没听他老人家说过,再说了,我姐夫至少有半年不登岳父岳母家门了,这次来送节礼,还不定是我姐怎么求的他。进门也就坐五分钟,说两句股票,饭都没吃就走了。剩我姐姐可怜巴巴的,脸儿黄黄的,神情木木的,一副弃妇模样。我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追根溯源骂小芳当初不听话,非跟家里戗,现在吃到苦头了是不是?
我姐一脸的可怜相,老爹怎么说她都不吭气,低眉顺眼儿的。后来大概被说烦了,才小声回了一句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不计较,您还说什么呢?
当爹的一下火冒三丈,大骂:没志气的东西,你就这样糟践自己吧,工作工作没有了,家也不像个家样子,妇女要自强自立自尊自爱,你说说吧,你都做到了哪一条?我姐受不住,心里本来就憋着委屈呢,哇一下哭了。
我老妈这个气啊!大骂老头儿不着调。家里哭的哭,闹的闹,生气的生气,乱成了一锅粥。这哪儿还是过节啊!第二天更热闹,老太太心口疼躺下了,老头儿喝闷酒喝高了,吐了一夜,也起不来床了。本来遇到这样的事有我姐支应,我最多是跟着打个下手,多回两趟家看看他们也就没事了。这会儿小芳跟老爷子刚掐过架,两个人都在气头上呢,那就由我任劳任怨吧。把我烦得呀!一就这么个家,真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难道她还有心嫁给我之后跟二老住一块儿报孝两位老人家?我看还是趁早歇了这份心吧,就是她烦得起我还烦不起呢。
不过被那女孩纠缠不过,我还是答应带她回家。那天我领她去了我一位同事家,正好替同事把单位发的大米送回去。那家的妈耳背,挺客气。以前我去过两三次,都是送单位分的东西,她认识我,我进门就叫妈,她肯定也没听清,满脸笑容地应着,一切就跟真的一样。
她还给我们做了顿饭吃,拍了黄瓜,干炸了小黄鱼,还烙了葱油饼。那女孩当然没看出任何破绽。后来她逼着我跟她结婚,我只好薄情寡义地跟她不辞而别了。特别有意思的是她找不到我之后。居然还有本事摸到我家里,去问我那妈。我妈自然什么也说不明白。我都调离那个单位好久了,有一次通电话我那位前同事说起这件事,听得我捧腹大笑。
有时我想,我的快乐大概很少有人体会得到,我的为难大概同样很少有人体会得到。生活本身就是苦乐与共、甘苦掺半、冷暖自知的。我的这种生活更是如此。正因为它特殊,缺乏先例,所以它也显得脆弱和不切实际。我的爱就像风一样掠过我爱的女人,随即也像风一样地消失了。所以。有的时候我的心也是沉痛的,充满忧伤。对那些我仍然喜欢、仍然爱着的女人,因为现实的原因我不得不迅速离开她们,就像没有吃完的宴席,你不得不扔下走掉,那种感觉是很不舒服的,而且,女人总是比宴席难让人割舍得多。所以,这种时候,我的内心也是会淌血的。因此我深深地体会到,爱是一件不轻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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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合理地安排时间、精力、欲望和金钱,尽可能地让我所爱的女人各得其所。我说过我是把爱情当事业的,这句话也许说大了,但我确确实实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就像任何事业都有值得永无止境地追求、摸索的一面,对我来说相爱这件事也是一样。
我在报纸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婚姻就像一只空盒子,你要想从中取出什么,你必须先放人什么。听着挺有道理。别说婚姻,就是我与她们这种不是婚姻的关系,不一样是不投入就不会有产出而且在我看来那个盒子本身也不是空的,有些让你躲也躲不掉的麻烦绝对是提前放好在里面,这只盒子就是老潘多拉的那只盒子,只不过最后有没有希望出现就不得而知了。我这样说绝对不是出于悲观失望,比起一般男人,我还算处境不错,甚至说得上有资本沾沾自喜了。尽管也误交损友,所遇非人,被人黑过,有过伤心失落,但毕竟还是捞到的比失去的要多。但我仍然要说,即使是这种围绕爱情的日常生活也是琐碎的,有时还非常地无聊和无奈,身不由己,使人焦头烂额,心力交瘁。像我这样一个令许多人由衷佩服的情场老手,经历过数目不少的女人,应该渐入佳境、收放自如了吧,可是哪里啊,我一样在这种把人折磨得气血两亏、体无完肤的关系里沉沉浮浮、上上下下,有时还不免要呛上几口水。
有一度我对自己这种辗转于女人之间的生活也发生了怀疑,我不清楚自己如此奔波、忙碌、付出等等究竟是为了什么?但这种生活本身的内在的趋动力和吸引力马上让我放下了怀疑。那种女性的召唤,阴柔的缠绵,感官的刺激,还有追逐之后的获得,给予之间的满足,哪一样是我放得下的?我知道这些每天不断重复又是不断再生的小片断、小细节构成了生活最表面的一层,而我恰恰是一个热爱生活表层的人,就像一条浮游在水面上的鱼。无论每一天的生活是好是坏,我都不会计较,因为它正是我所需要的。因此,剩下的问题就是,我如何把这样一份生活过好,把每一天过好。
我得说从爱情中,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从和女人的关系中及女人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原先我总觉得我前妻冬梅身上存在着令人难以容忍的缺点,她简直就是人类缺点的集大成者,什么庸俗、贪婪、自私、变本加厉、胡搅蛮缠、得理不让人,哪一样在她身上都十分突出。可是后来我渐渐发觉,在我所爱的女人身上,分别存在着冬梅身上所具有的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某些缺点甚至被数倍地放大了,成为一种不容忽视的缺陷。而且,往往是我越爱的人身上的毛病越大。可是我却没有因为她们身上的缺点甚至缺陷想到要离开她们(即使我离开她们也是因为另有原因)。我学会了宽容。我也懂得了宽容是必须的,是与她们和睦相处的前提。我总是愿意更多地看到她们身上的优点和长处,欣赏她们,以饱满的情感保持着与她们的频繁接触。我发现这方面我已经自我训练得越来越像一位单位的领导了,这也许得益于我以前曾做过共青团和工会的工作。
在我看来,女人最要命的就是总想控制她爱的男人,恨不得他的眼睛就长在她一个人身上,恨不得他像个白痴一样整天日舌不停地对她说着我爱你,恨不得在他身上拴根绳子,她能像牵着自己的猫狗一样牵着他,让他老老实实时时刻刻守在自己身边。在性爱关系当中,女人往往认为自己是付出,是给予,总觉得受了多少损失,受了多大委屈,因此需要男人在方方面面对她进行补偿。我真不知道这种破想法是从哪里来的,而且反过来她们就可以对男人提要求了,对男人进行索取。女人想要彻底占有对方,比我疯狂得多。
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和查好娟好着那一会儿,她对我追得可紧了。如果我在她男处过夜,早晨睁眼第一件事她肯定是问我这一天计划做什么,会到什么地方去,会见哪些人。对我因为工作或者别的关系接近女同胞,她绝对是十二分地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