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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深则流缓,语迟则人贵。
闾严可不觉得年少轻狂是什么好事,而他也早过了年少轻狂的时段。早早在16岁刚到,就被H捉去,将浑身筋骨拆了一个遍,将脊梁碾碎了又重组。从此只知精准快捷地做事杀人,再不知何谓废话,何谓狂言傲语。
除非是另有目的,否则多言多语,绝不是他的本意。
因为战场上徒逞口舌之利,绝对只会优先被敌人割下头颅!
“你们就不能闭嘴吗?你们师长难道没有教过,该如何保持缄默?做事是用手,看人是用眼,打仗是用刀,难道这种幼儿都懂的小事,也需我来教你?欺负一个小女孩和几个带伤带病的弱者,莫非很能彰显你的雄霸之气?有这表现欲望,找条疯狗来拴着对吠岂不是更好?”闾严顿步,忽地拧眉,极其厌鄙地看向了那群少年少女。
“你说什么?”其中一位寸头的黑壮少年,闻言便是面容一狞,一步猛踏,脱离了背后的人群。仿佛受了多大刺激似的,杀气腾腾,灵压振振,竟还有几分当场动手的意思,“你找死?!”
其周的一些少年少女,年龄小些的,或还懵懂,年纪大些的,则都大致如此,同样怒容满面。只有少许几个,心思深沉,并不以之为忤。
闾严面不改色,刺完了一句,转身便就上了神幽台。这些少年郎,自以为能力出众,天资拔群,其实灵压也不过初入泉海一脉而已,他实在犯不上跟他们较劲。刚才出言,也只不过替荥空这哭哭啼啼的小妮子,略微回击一下罢了。
白发青年对闾严的表现,则显露了几分诧异。
但当转首望见,那一群内门弟子被冷然无视之后,神情更怒,压抑不住,竟然真的又追出了几步,想抓住不放时,却是顿时就沉下了一张脸。
脸色铁青,阴沉得仿若能滴出水。倘若宣余山的门人弟子,都如此无能,连一点小小的阴暗心思都压不住,成长起来又有什么用?
养成一堆饭桶吗?又或是一群只知嗷嗷叫的猪?
“黑崛,他们毕竟是客人!你耍下嘴皮子也就罢了!然而我看,怎么现在你还想动手啊?眼里还有点规矩吗?莫非齐微子祖师在前,你也敢妄动刀兵?”语气森然,便像一场砭骨的寒风。
白发青年终于呵斥了起来。
而那个领头的名叫“黑崛”的少年,则是闻言,立时就冷汗涔涔,停下了脚步,并畏惧地低下了脑袋,全然不敢看向其眸:“黑崛不敢!师叔恕罪!”
“哼!”白衣青年冷哼了一声,当即便一拂袖,鼓荡狂风,将黑崛等人尽数吹回了原地。接着他才又扭过头去,目带异色地注视起了闾严。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好像有点不一样。
……
……
闾严自然是不一样。
葵司、荥空、奎驽三人的连番上场,刺激得神幽台上十八尊烽火神幽,自动作出反应,形成攻击阵列时,也同样是刺激得此物,放出了一种玄奇神异的波动,令它持续性地发散向了四周,传播到了极远极远。
只是很奇怪,校场上的这些人好像全都没有感觉到。
更奇怪的是,他胸腹之前的穗子纹身,竟然因此而一阵阵地发起了热,他体内泉海轮里,那两缕半冰半炎的气絮,竟然开始一次次地绕起了圈圈!
那是“阴阳鱼”!
他也绝对没有感应错。水火交融,化生阴阳两仪,渐成太极之势,渐溯无极之真!
而他恐怕也猜得没错,要应对这二九烽火神幽,非得太极一类的功夫,才能将其完整地接下,并寻隙反攻。
……此思闪过,他便站到了一团白玉的正中央。
十八道人形黑影分于其四方,则蓦地就是一个阅兵式的踏步,发出了‘嘭’的一声轻鸣,引使气浪成圈,陡然环扩了出去。接着则又是连续数步,迅速逼近。四肢一摆,便各呈龙虎雕鹤蛇猿之形,使出了种种拳式掌式,狂猛而袭。
闾严自然并不急着硬拼。
白热化的激斗之前,怎么也该有点铺垫才是!
于是他撤步。
身形轻疾,就如蒲扇扇起了一阵风,恰好吹着了一片落叶。
然后便见,这十八道黑色人影,也是随之移形换影,变化了阵势。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手起手落,每一个足踏足前,都是精准、刻板而枯燥,循规蹈矩……就如设定好程序了的机器。
一人踢腿如苍蟒缠,一人展臂如白鹤翔,最先靠近!
闾严看出来了它们互为犄角的架势,自然没有正面杠上的打算。右腿一蹬,腰身后仰,左顺两步,当时就画出了一个圆弧,几乎是擦着那掌劲腿风,从中闪身而出,脱离了包围。接着身形便如风中叶飘一般,在这十八尊烽火神幽的配合下,频频游移了起来。略显困窘,却也十足的油滑,就如人两手想要抓住一只田里的泥鳅。
台下的荥空已经停止了哭鼻子,扶着葵司站在了奎驽的旁边。见得此幕,不由自主的便紧紧抓住了葵司的衣襟。
葵司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定。
另一边的那个白发青年,则是眸中亮起了一丝精芒,口中也是一声惊咦。
“好机敏的感应力!这下盘也倒是练得不错,确实有些底子,像是经年累月,苦修而成。不过——”
不过若只是如此闪避,不断地寻找空隙钻出包围圈,也未免太不将这血杀阵放在眼里了吧?这么做,可同样是没有胜算的。要败,时机也绝不会太久。变化就在顷刻后。
……这句话没有讲出来,但他对闾严的看法,不免也有些失望了。
而那群少年里,本来窃窃私语,或气愤难平,或讥笑不绝,此刻却也大都渐渐安静了下来,盯着闾严的身影,面上渐有肃容,再不轻浮。
原以为只需几个来回,便可结束,怎么竟是到了这时,还不曾完结?
看这样子,莫非还能坚持?
可这人不该是神魂未醒吗?
哪来的这般感应力?
……黑崛的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
旁边却有人议论出了声,或惊疑,或苦思,或微叹:
“居然撑过了三十息了!怎么回事?”
“看来我等倒是小觑他了!这人应该还隐藏了些手段,且五官皆是灵敏异常,否则神魂沉睡,绝不该有如此敏锐的应变!”
“已有五十二息了!若然均是如此,轻松以避,别说是一百息,只怕三百息也能撑得过吧?”
“哼!哪有这么容易?”黑崛不满地冷哼了一声,眼中满是阴鸷的怒火与讥诮,“人无归中,入者无归,何所思前,思者沉沦。这神幽台与神鼎台,一武一文,一肉一灵,专校其资,八千多年来,总共击溃了多少人的心智?便是御心境的强人,也不是没有过!他能支撑至此时而不溃,也不过就是因为杀招未置罢了!”
“血杀阵的威严,哪有这么容易侵犯?”
“你们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黑崛以这句作了结尾,正见那官红子的表情也阴沉如水,却同样满含冷意,其身后便突兀又响起了一道娇媚的女声,语气凝重,就如有剑临目,“杀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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