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是谁?没有人知道。似乎没有人见过他。但是许多人都知道他手中那把传说中的剑----无调。无调是一把剑,也是一把琴。握在手中,是一把厚重的大剑,大巧若工。卧放着,是一把可以弹出天籁的好琴。据说这世间只有两个人听过这无调的琴音,安歌和白语迟。
那一年,就在这梦琅山下,聚集了很多人。龙族,人族,幻族,狐族,冥族,魔族,妖族和仙族。八族混战在一起,你死我活,哀鸿遍野。白语迟本是幻族的人,本应该和幻族所有的女人在一起。不,是和所有的女道士站在一起。可他站在了狐族少女乔苒的身旁。而乔苒的眼睛始终都没有离开过一个魔族少年仇垅的背影。就在白语迟的剑就要刺穿仇垅咽喉的时候,乔苒本想用自己手中的玉灵剑档住浛洸的剑势。可白语迟的剑势,挡不住的。就在玉灵浛洸即将交汇的刹那,仇垅一把拉过乔苒挡在了自己的胸前。玉灵还握在乔苒的手里,乔苒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仇垅的影子,乔苒还在白语迟的身旁,浛洸已经刺进乔苒的身体。
所有人都以为是白语迟杀了乔苒。
只有白语迟以为是仇垅杀了乔苒。
而乔苒知道,是她自己,杀了自己。她必须救那个男人。
一望无际的万里平川上,刀光剑影,喝声一片。红了眼睛的人,看到的都是对手的人头。他们没有看到,在千里之外,有一个地方筑有一条长长的竹廊,竹廊的深处有一个小住处---悯生阁,那里住着一个名叫安歌的人。远远地,安歌看着千里之外的呐喊声,吆喝声,悲鸣声,挣扎声,他只是淡淡一笑,将那把无调端放在石几前,弹唱着那一首悯生歌:
一剑破兮头落,大将乎
一弓弯兮月残,皓首耶
俯首兮无华,生如蝼蚁
悯生兮浮夸,活如蚍蜉
天将降大任,大任悯生
九海恸涟,一歌愿平生
安歌其实在等一个人,他已经等了一千年。他没有等到。他太孤独了。他终日里口中呢喃着“瀚海藏九州,只待龙吟。骨剑有天机,无调少九歌”。一千年,八族经过了多少混战。多少恩怨,在安歌看来,付不上淡然一笑。可安歌这一次被感动了。白语迟,这个让八族手足无措,闻风丧胆的剑客,终于让安歌感动了。
那一夜,白语迟和往常一样,安静地守在熟睡的乔苒身旁。天空中寒星点点,犹如泪光,看起来好不凄凉。白语迟怔怔地看着乔苒如玉光洁的脸,忘记了心神,恍惚中,他仿佛听到了一首歌,一首无比安然的歌。一百多年了,他活在寂静里,没有欢歌,没有笑语。这一夜,白语言迟睡得很安稳。之后的几天,他都听到了这首歌。他不知道是真的听到这首歌,还是在梦里听到。他用手轻抚着乔苒的秀发,淡淡地说“乔苒,这几天,在梦里仿佛有一首歌萦绕在我的心头,听起来很温暖,又很悲伤,很熟悉,我想去寻找着这一首歌”说完,白语迟纵身飞下梦琅山,一路循歌而去。
纵横百里,终于摆脱了梦琅山的苦寒。百里之外已是深秋季节,更深露重,薄雾朦胧。远远地,白语迟看到了前面泛着点点幽光,那摇曳的幽光里,仿佛还有人影。他朝着那幽光走去,渐渐的,薄雾开始散去,看到一条竹制的长廊,竹廊上长满了青幽的藤蔓,几朵蓝色的小花缀在上面,沾满了秋露,看起来好不静美。沿着长廊往深处走出,慢慢地闻到一股酒香,清冽入骨,沁人心脾,叫人好生陶醉。那首梦中的歌曲,再度响起。竹门外,白语迟看到屋内一个羽扇纶巾,一脸清秀,面容淡然的男子端坐在哪里,一把长琴卧放在膝间,自在地弹唱着。弹唱完,那男子向白语迟招招手,示意他过来。白语迟略感迟疑,还是走了过去,端坐在那男子的对面。
“小兄弟,好久没有尝过美酒的滋味了吧,今日我特地为你煮了碗好酒,今晚我们喝个痛快,哈哈”说完,那男子便起身去取酒。
“怎么,先生知道今日我要来?”白语迟更觉疑惑。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自然知道今日有贵客到来。”
“敢问先生可曾见过在下,我未曾见过先生。”
“别先生长先生短的了,我闲人一个,在这里盖了间房子,种了几方小菜,闲来无事,写几首曲子,自娱自乐罢了,倒是你小子,好大的火气啊,前面好好的大川,硬是被你生生造起了一座冰山,搞得方圆百里年年苦寒,以前我常从川上过去,去西边的小青峰上采些花茶回来,你不知道那花茶可香了,这倒好,没得喝啦!”
“这......敢问先生姓名?”
“别先生了,叫我安歌,我比你年长一些,以后就叫我哥哥好了,哈哈”说完,安歌已经打好酒过来了。
白语迟总觉得有点不自在,这个男子仿佛知道自己的很多事情,可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但是,又觉得这个男子仿佛在哪里见过,很熟悉,他的声音,样貌,甚至语调都很熟悉。
“哥哥...那个,安歌,你住在这里多久了?”
“哈哈,这话问到点子上了,哥哥我住在这里差不多一千年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哥哥好孤独啊!”说完咕了一口酒,伸手示意白语迟喝酒。
白语迟含袖轻沾了口酒,安歌哈哈笑了起来。
“哎呀,语迟老弟,你生得像女人,这喝酒的样子真是比女人还女人啊,哈哈”说完又咕了一口酒。
白语迟生来最讨厌就是别人说他像女人,别人要是这样说他,简直是比拿刀割他的肉还要难受哇。又想到这梦琅山上的乔苒,心中一阵激荡,竟是将那一碗大酒一饮而尽。
“语迟老弟,这才是真汉子,不愧是几百年来八族不世出的奇才!”说完也是一碗酒下肚,好不酣畅淋漓!
“哈哈.....不世出的奇才,哈哈,是不世出的蠢才,蠢货!”言语间白雨迟打了个酒嗝,完全没了方才的秀才样。
“我看老弟你胸中郁闷,今日老哥我就舍命陪君子,喝他个十碗八碗的!”说完,安歌又起来取酒。这次取得不是一碗酒,而是几坛的酒。
“语迟老弟,对不住了,老哥我刚才只煮了两碗热酒,这些冷酒就将就着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