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难以预测的。
阿花这几天很少到李冲堂这边来了。她说她在女人街忙一件大事,弄好了有一大笔资金投入鞋厂的销售渠道。
当然,阿花说去跟踪雪月的事儿也只能是空谈了。
雁雁悄悄对我说:“雪月的事你就别插手了。她如果看中尼克也好,对我们的厂发展有利。你就从我们的长远考虑吧!”
她强调“我们”!
“我们”即我和雁雁她。我们真的可以白头偕老么?她那套警服给我的心理造成很大压力。她和她的哥哥都是公安干警,而我,算什么呢?我孔云飞到底算什么?我很想服装厂快些搞起来。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在厂里做事。
雪月的胡芦里到底卖什么药我的确不知道。我苦苦想了一整天。眼看为实,我不破解这个谜,还算是什么孔云飞?
厂房起到一半的时候,尼克邀请我们到东方宾馆吃自助餐。
我、雁雁、雪月、李冲堂应邀而去。
丽娜小姐作的安排,大宾馆的自助餐我未吃过。听说交了一百元,你随便吃,中餐、西餐,煎、炒、、、蒸,样样俱全。你就放开肚皮吃吧。甜、酸、辣、苦味都有,你就按自己的口味去取菜吧。这真是自由世界。我们这些过去当乞丐的人真如小鸡跌落米缸,不知如何是好。
尼克和丽娜小姐来时,笑容满面。说前段大家太辛苦了,今天尽情地吃,尽情地玩。
雪月今天的打扮照样十分摩登,出我意料之外。
她穿的是薄得透明的纱质类上衣和轻丝短裙。脸上略施粉黛,抹了口红,一看就像很有身份的小姐。尼克穿一身悠闲装,举止潇洒,谈吐中气十足。
尼克坐定后开始说话。
他说他来广州办工厂全是他个人的心血来潮,和各位靓女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我不想听他满嘴的呱呱呱,雪月的翻译总是很短。丽娜只是抿着嘴笑。雁雁和李冲堂不作声。
尼克显然精力过人。他满脸红光,身体魁梧,像一头公牛。他的目光始终不离雪月、雁雁和丽娜。我和李冲堂被撇在一边。
我用广州话对雪月说,我吃了这些自助餐肚子很不舒服,正想拉肚子。雪月连忙去开她住的房门。让我在里面方便方便。这是207号房。豪华型,两张床位,干净、利索。她说相对的208是尼克住的。我心里暗想,花大钱开这么豪华房间没有什么必要,只是花钱罢了。和尼克房门对房门,里面一定有鬼。这宾馆是五星级的,豪华房到底一晚多少钱,我不得而知。雪月说钱是尼克出的,他要花钱让我享受我何乐而不为?我进入卫生间之前对雪月说,我方便完就给你锁上门,我要回官下街去休息了。雪月说,那也好。我去陪陪尼克他们。雪月关上门就走了。
我其实不是肚子痛,也不是拉肚子,而是另有一点儿小计策。
我躲到衣柜里去。
衣柜的门被我关上以后,一片漆黑。我忽然看到靠近墙边的柜角有一个较大的孔。这孔有两个拇指大,可以让我轻轻呼吸。另对着床方向,有一条裂缝。我在柜里究竟要干什么,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心里想着要这样。如果尼克万一到这里来找雪月,我就可以看一场戏。你雪月要是真的出轨,我就立即和你“拜拜”,就是皇帝女也留不住我。我这样做的确对雪月很不尊重,但我心中有疙瘩,我不这样疙瘩老解不开。因此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我忽然听到门咔嚓一声开了。
是雪月在说话:“尼克先生……”我只听懂这个单词,其余就不知道她说什么了。
但我完全感觉得出这房间里除我躲着外,就是雪月和尼克。
我听到门“嘭”一声被关上了。一关上就讲话,是尼克的声音。我用眼睛挨近那条裂缝,看见雪月正面向着我的床上坐下。她招呼尼克坐在沙发上。她还给尼克泡了一杯茶。
我屏住呼吸,看他们在演什么戏。
尼克把手上的烟接在烟灰缸上拧熄,然后喝了一口茶。他把茶杯放到茶几上,然后站起来走向雪月,用双臂去拥抱雪月。
这时雪月立即站起来,摇头说着什么,并把身体挪开去。
雪月显然不从。
他又上前几步拥抱雪月。雪月退几步去开门……
尼克见门开了,叽叽咕咕地讲着什么,然后出了门。我听到对面有关门声。
一会儿,有人敲门。
“谁呀?”雪月问。
是尼克的回声。
雪月用法语同他对话,没有把门打开。尼克还在敲门,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雪月一直和他对话,话很急,也很有力。
过了十多分钟,尼克不再敲门。
我听到雪月入洗手间的声响。
这时我想开了柜门溜出去,但又怕那尼克敲门。若是门被敲开了,雪月一定很危险。她虽然有防人之心,但这种事有时防不胜防。我在柜里,暗中保护着雪月,不更好吗?
想着这些,我就决意躲下去。
雪月从洗手间里出来以后就到床头边挂电话。
“是吴素莉吗?”我听到雪月问对方。很显然她是同吴素莉取得了联系。
“素莉,我今天很气愤。那尼克竟向我动手动脚。”雪月十分气愤地说。对方可能询问她,所以她静静地听着。
“你当他的翻译,他有没有这种恶习,或者企图?对对……你同他有约法三章?好……对,我们只能是工作关系、生意合作关系,决不拿肉体作交易……对,你的想法和我一样,中国人是有人格的。中国姑娘是有人的尊严的。对,应当断然拒绝,要给他颜色看。对,投资多少钱也不能这样。下不为例,他再这样,我立即给他点厉害看看。如果硬来,我立即报警……对,我俩都是中国姐妹,互相照看着点。生意要做,合作要搞,但人格不能丢了。”雪月同吴素莉的对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几分钟之后,电话响了。
“是我,素莉吗?对,你以后也得敲敲他。对,你就说我雪月并不是什么性开放者。她是不好惹的。对,友谊归友谊,合作归合作,在我们身上有非分之想是错的。对,你敲敲他,要他老实一点,不要被抓去坐牢时,丢了法国人的脸。对,当然,我会把他拉住,毕竟他投了这么大笔钱,合作的前景是好的。我是想借助他的力量和技术发展一下中国的服装业……很感谢你,素莉。你今晚请他到中国大酒店吃西餐?我也去?好,当面讲清楚我们的立场好。别让他想入非非。对,把丑话、难听的话先讲了,这就是对他的教训……”雪月最后乐得大笑起来。
雪月、吴素莉真行!她们不是一般姑娘,对付外国人,她们很有办法——她们的城府好深哩!
我屏着呼吸在听,越听越觉得雪月伟大。我过去错怪她了。这不,又偷摸摸的偷听人家的电话,偷看人家的秘密。我算什么鸟人啦。我真想冲出柜去向雪月赔不是,但我不敢,倒不是怕雪月骂,而是怕吓死她。
直到晚上,吴素莉来同雪月一起请尼克吃西餐去,我才得机会逃出这该死的快闷死我的大衣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