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吵杂声中,秦越悠悠醒了过来。
大概是昨晚宴席上的酒劲儿还没过去,秦越只觉着脑子里一阵阵发懵,而且后脑勺还一阵阵闷痛。根本听不清那些人在吵什么。似梦似醒并不像想象的那么好,所以当他睁开眼时根本看不清任何实在的东西,只感觉一大片恍恍惚惚的白色在吵闹声中乱晃荡。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秦越险些恶心的呕了出来,就在这干呕中,记忆渐渐回到了他的脑子里。
唉,北漂有什么好?在这大城市里没根没基没资金,再折腾也还是给人打工的命。这些日子秦越正领着一班人为公司争取一个大项目,在手下几个人面前倒是威风,但在客户面前却少不了赔笑脸,更少不了喝酒。干脆连个女朋友都没时间谈了,这种生活状态……
“坚持吧,努力吧。面包会有的,老板桌也是会有的……要不你还能怎么办?”
秦越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此时狂跳的心脏渐渐归复平静,这让他感觉舒服了一些,眼睛也慢慢的能看清东西了。
视力恢复以后,首先映入秦越眼帘的是一片有些泥泞的黄土地面以及一双被白色袍角下盖住的膝盖,到这时秦越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跪在了地上。
目光上移,就在不到三米的远处,古意盎然的门楣里大片高悬的白幔掩映中,一口红漆大棺如同长方形的怪兽般横在了秦越的眼前。
“妈呀,棺材!”
如同任何一个正常人一样,突然与棺材这种具有恐怖意味的东西不期而遇,秦越第一个反应就是惊叫一声,然后连忙将跪在地上的身躯连滚带爬的向后撤去。
“大郎,大郎。还是得您跟郑大郎说说,这样不是个办法呀。”
正在震惊中猛烈退缩的秦越感觉自己的背部撞在了什么东西上,他转回头看去,眼前一个六十多岁、浑身裹孝的老头已经弯下腰伸手向他搀扶了过来,而在这老头身后的古典四合院建筑围绕中,一大群站得毫无队型可言的男男女女正用怪异的目光看着秦越。
“大郎?”
秦越茫然的看着那老头,那老头严肃的表情并不象是在开玩笑,而且他以及他身后那些人的服饰发型居然是电视剧里才有的古代样式。大郎?古代服饰?这一切不由秦越不糊涂。
“大郎,您没事吧?刚才郑大郎那一拳头……老夫人刚走,您可不能吓秦贵啊!”
老头见秦越一脸茫然,不由紧张了起来。
“邺城秦家算是完了。唉!”
仿佛是为了渲染那位自称秦贵的老头的紧张,远处人群中适时的传来了一声叹息。
“我没事,大爷您是……”
秦越在秦贵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来,他猛然摇了几下头,终于确信眼前出现的这些古装打扮并不是幻觉。
嗯,确实不是幻觉,周围是古典样式的建筑,身边的这些人包括自己在内,身上穿的都是宋明时期那种远比唐朝人要小气得多的民间服饰。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打傻了,邺城秦家这回是真完了。”
人群中那个叹息的声音比上一次更加肯定的说道。
“秦越小儿,你跟老夫装什么糊涂?一拳头打头上你岂能挨不住!快说,这事如何办?有钱还钱,没钱卖地卖店也得还!若没个准话,老夫今日定不与你甘休!”
正当秦贵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他身边一个中年壮汉突然冲上来将他扒拉到一边,然后拽住秦越衣袖大大的瞪起了眼珠子。
“你……”
秦越在外漂了这么多年,说实话什么事儿没见过?要说怕——除了刚才陡遇棺材这种惊悚事儿——还真没怕过什么。然而眼前的情形并不是怕不怕的问题,陡遇这种一时之间根本闹不清的情况,任谁都得发懵。
险些被壮汉扒拉到地上的秦贵此时表现出了勇敢救主的大无畏精神,他再次冲了上来,一边去掰壮汉抓紧秦越衣袖的手指,一边低声下气的劝说着。
“郑大郎,就算您老人家发发善心。老夫人刚走,大郎正是丧母之痛,您看他连我都不认识了。咱们有事别让外家人看了笑话,大郎还小,等办完丧事,秦贵再到府上给您赔罪。”
“还小?”那位郑大郎笑得很是猥亵,“他还小个屁!他拿老夫的钱去找什么嫣红翠绿的时候,那话儿可不小!”
“哈……”
郑大郎很是幽默,话一出口顿时引来周围一大片哄笑,郑大郎对此很是满意,侧着身向笑声最响处点头致意。
妈的!怂人还有三分脾气呢,别管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被当众这样挑衅侮辱任谁不急?秦越登时有些恼,“忽”的抬手攥住了郑屠薅自己领子的那只手腕。
“怎么,还想打老子?来来来,往这里招呼,也让旁人看看刘氏教出来的好畜生何等本事!”
郑大郎看出了秦越眼中即将迸发出的怒火,不但不怕,反而自动将脑袋向秦越伸了过来。
“大郎,你想让阿郎和夫人在天之灵不得安生吗!”秦贵慌慌然拦在了秦越和郑大郎之间,双手干瘦的十指紧紧箍住秦越的手腕,满脸都是紧张,“秀娘,快快,赶紧扶大郎下去休息,大郎伤心过度得癔症了!”
随着秦贵的召唤,人群前一个十五六岁的俏丽小丫头“唉唉”连声的跑了出来,拉住秦越的衣袖便往后院拽,然而秦越好歹也是一米八的精壮,而且正在气头上,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哪里拉的动他?
顿时间一副有趣的画面出现了,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在一个小姑娘和一个老头的拉拽推搡中如泰山般岿然不动,而在他们的旁边,一个中年汉子正用挑衅的目光盯着年轻人。这种场面是看客们的最爱,哄笑声立时再次爆发。
“刘财翁来了!”
哄笑声中,四合院大门处的人丛里不知是谁爆出一声大喊,这喊声很是管用,哄笑顿时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那喊声的来源处。
人丛分开,一个满面肃然的华衣老人负手从大门外踱了进来。
那老人大概就是刘财翁,只见他方帽高耸,穿着打扮象极了旧版济公里的地主老财。这老财一登场,气势果然不同一般,满院子唧唧喳喳的议论声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郑屠,你便是这等样来祭奠亡人?如今枢密使郭威郭大帅镇邺,他老人家最是严厉,岂容你这等狂徒胡为!”
枢密使郭威镇邺?刘财翁话一出口,不要说四周的人鸦雀无声,就连秦越也顿时愣住了。
秦越好歹是个志于在商战风云中大展宏图的有志青年,读的历史书并不少,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公元949年,五代后汉枢密使郭威出镇邺都。大概一年以后,郭威起兵造反,成就了为宋朝小范围统一打下基础的后周王朝。
郭威!老天爷开什么玩笑?我怎么穿越到五代后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