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床帷的黑暗中,就这么过了半个时辰,直到那女人恢复平静,呼息转入平稳,渐渐熟睡梦中,他才越窗而出。
昆庚生探手入怀,取出一支紫玉簪,当时他离去之时,见到梳妆台上放着的,显然是床上女人之物。
将紫玉簪放在鼻前,嗅到一股清香,眼前浮现普宁坐在戏台之下,展露笑颜,如此的风姿卓绝,荡人心魄。如果能亲手将此簪与美人戴上,那有多好!
想到这里,脸上不由自主的笑了。牵着脸皮皱了起来,他觉得面上紧紧的很不舒服,将面具一下子摘了下来,立时出现了一张剑眉虎目的方阔大脸,青须胡碴,刮得锃亮。
偏这支紫玉簪是属于仇人的女儿,他重放到怀里,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打断了胡思乱想。八仟将士的性命被老贼夺去,怎么能有这等杂念,岂不是让九泉之下的兄弟们心寒!
那日次晨,普宁醒来,素依打来温水洗面梳妆,发现紫玉簪不见了,普宁回想梦中似乎有人潜到房里,当时以为是在做梦,现在回想起来,竟是真的有人进来。
因为三天大戏,来往人杂乱,有进府祝贺的官员也有朋友,很多人进出难免有守不到的地方。幸好没有丢什么大的东西,查了几天也没有查出结果,只能在普宁房周多派侍卫巡逻。
卢益三天没有时间出府,等到戏散人也散尽,再收拾完,府里清静了才找到时间。
他顺着大街穿过几条小巷,终于找到隔了几条路的“裁蝶绣衣坊。”
铁猛正在门前墙上粘贴宣传画。宣传画是蓉儿自己画的,找街上的算卦先生写了几个大字。卢益也不叫他,站在后面看那画儿,既不是水墨山水,也不是工笔,其实是水粉画,卢益却没见过。上面画了一位绣娘,眉目传神,很是逼真,全不似当时画师所画的那些腰骨不显的女人样子。
看了一会儿,铁猛从板登上下来,一回头,看见是卢益,立时欢喜地叫道:“是卢大哥,快,快请进来说话。”
高兴地拎起板登,右手拉住卢益之手,两人一起说笑着进了店门。
蓉儿在里面听见叫声,连忙出来,铁猛指着卢益介绍,“妹子,是卢大哥来了!”
卢益不知是谁,铁猛小声俯耳道:“是容帅的千金小姐,蓉儿。”
卢益是第一次见到蓉儿,而且蓉儿已经改了面容,哪里认得。只见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姐。细腰柳肩,穿着鹅黄色的衣裙,亭亭玉立,赶忙施礼,“原来是姑娘。”
铁猛引他到后面的小房间说话,那里在后院的另一侧,与绣房间有一棵大树相隔,很是僻静。
两人倍叙前情,铁猛讲了与蓉儿两人如何失散,又如何在镇州相遇,蓉儿如何有才,开了这家绣衣坊。
卢益则告诉他那天送走容帅与昭宣帝李柷,他仍在宫中当值。后来听说容帅被谢崴带领龙镶军截杀在城门口,两人唏嘘不已。
铁猛虎目含泪,咬牙切齿道:“不杀朱温老贼,誓不罢休!”
铁猛问起卢益一路之上的经过,卢益告诉他这位公主极像已经过世的张惠夫人,是很贤明事理的,与朱温的行径大不相同。铁猛又是诧异不已。
两人说话之间,蓉儿送茶进来,她放下茶杯,先是双膝下跪,要谢卢益救父之恩,卢益忙双手托起,连说不敢当,容帅一心为国,可惜被朱温所害。蓉儿也不断垂泪,哭了一场。
虽然容少卿不是容子珏的父亲,可却是蓉儿的父亲,现在的蓉儿触景生情,也应该为父亲哭这一声。
卢益问起李柷,梁廷还在追捕他,看来他还有可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