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梦南很瘦弱,但绝对精神,尤其是那双眼睛,不很清澈却大而明亮。当时她单薄地站在我们约好的地点,脸上挂着笑意,这使我断定她就是梦南,虽然在这之前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
梦南是我相识不久的博友,她的博客小屋温馨写意,颇费心思,而我只是偶尔闯进博客的新人,因为好奇点了“愿意拥有博客”那行字,就得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空白博客,我不会把自己的文章放进日志,不会上传照片,不会给人留言,甚至不知道给博客换衣裳是怎么回事。摸索着算是给日志填进了一些随笔散文,陆续有博友来“踩”来看来发表意见,同城的梦南是最热心的。她一边赞叹、推介我的博文一边教我如何装扮素面朝天的博客,每每见我有点长进就大加鼓励。我也去她的“小屋”看她的日志,在我的感觉中,身为公务员的她应该是个快乐的女人。当时她正写着她在部队大院里度过的童年,题目是《大院里的孩子们》,连载了好几篇。因为是同时代人,她的文笔又流畅,我觉得挺有趣,也跟帖说些读后感。一来二去很投缘,几天不上博说点什么倒有些不习惯了。
一天晚上,我又走进了梦南的“小屋”,随手“翻阅”她以前的一篇博客,突然我愣住了:她是个病人,绝症病人,医生说已经到了晚期!
但这里所有的空间都笼罩着快乐与温情,梦南和我们说广州这座城市的美好、丑陋和变化,说她慈善、年迈的父母亲。说即将到来的奥运,说准备成行的旅游……而在这一切的背后,是疾病的百般折磨,是死神的狰狞恐怖,是对生命的热爱和不舍,是对离去的惧怕和无奈。
梦南,你怎么能承受如此的重负,而把快乐带给别人呢?
不要说网络上只有虚拟,我分明感到了一份真实、一股力量、一种友情。
我和另一位同城博友冰冰萌生了约见梦南的想法,我们先是像老友似的通了电话,然后定下见面的日期,于是我准确地接到了她,我们三人快乐地共进晚餐。
那天晚上梦南笑得最多最开心,她说既然医生表示再没有什么好法子她就干脆不住院,在家休息了半年,吃点中药,过几天和弟弟一起去北海游玩。最痛苦的日子已经熬过去,她现在不一定能战胜病魔,但可以选择快乐,也必须快乐。梦南的快乐自然感染了我们,我们因此找不出任何不快乐的理由。
我和冰冰没有把梦南当病人看,只嘱她玩得尽兴,还约好等她回来再结伴周末去顺德。
梦南似乎是尽兴了,她带回了一批见证“尽兴”的照片,每一张都是她与海一起欢笑,或是海在她的镜头中美丽着。
然而顺德去不成了。上天给梦南的时间已经很短很短,她还没有完全消除旅途的疲惫,病魔便又一次逞凶。最后大半个月她只能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什么都吃不下。我去看她,握着她缺乏温度的手,她已经无法再去她的博客“小屋”,脸色青黄,说话吃力,唯有眼神还亮。憨厚的丈夫面色凝重地守护在身边,她竟然还是笑,笑出了微弱的声音。我知道她坚定地选择了“必须快乐”,而且快乐到最后。
梦南走后,她的侄女告诉我,在她已经不能说话的时候,每逢侄女转告我和冰冰的问候,以及博客上博友的祝福,她都心里明白,总是努力睁大眼睛,露出会心的微笑……
坚持到了北京奥运开幕的日子,梦南的灵魂却开始一缕缕飘散。她没有说告别,她知道大家终会相见。我和冰冰去送她上路,短暂的交往成就了不会改变的友谊。
两个多月眨眼工夫就过去了。昨天我又去拜访梦南的博客小屋,让我心头一热的是,小屋里满是博友们送的各式各样的鲜花,一群几乎天天来看望的博友,和梦南进行天上人间的对望和对话,他们快乐着,并且希望天国的梦南继续快乐着。
我想:生活着的我们必须快乐。
我告诉梦南:我们真的很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