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想着便转过头,准备起身移到中间的靠椅上去,结果刚一起身,还未容她踏出一步,原本紧闭的琉璃窗忽的一下便被打开了,呼啸的寒风夹杂着一声恼怒的厉喝灌入屋内,“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偷窥!”
真是怕什么偏来什么,倾城哀怨的皱了下眉头,这声音,听起来还十分耳熟,果然,她一回过头,就看到安平县主那张气呼呼的满月脸。
“见过安平县主。”倾城心里像是吃了黄连似的,有些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同皇宫犯冲,还是同这位窦皇后与眼前这个安平县主犯冲?
安平县主可不管倾城在想什么,她目光凌厉,神色倨傲,涂着丹蔻的手指指着林鸾,呵斥道:“还不滚出来,不过是个前朝余孽身边的丫鬟罢了,别以为皇后娘娘这会儿子在面见你们主子,你居然就这样放肆?哼,像你这样的身份,若不是沾了你那名不正言不顺主子的光,还能进皇宫?”
听闻这话,倾城原本还算恭顺的神色倏然冷了下来,她这话的声音很大,怕是周遭的人都听见了,以后如意公主可还是要来皇宫中的,若是这般,如意公主以后可该如何做人?
想及此,她原本屈膝行礼的身子缓缓站直,原本清冽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冷冷看着眼前一脸厌弃的安平县主,一言不发。
安平县主向来嚣张跋扈惯了,又怎么会将如意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小丫鬟放在眼里?如今她见着倾城脸上写满了冷意,心中很是不悦,当即更是厉声说道:“怎么?你还想反了不成?我好没有叫你起来,你竟然敢自己站起来,可是不想活呢?”
说着,她见着倾城脸上没有一丝胆怯,依旧写满了倔强,顿时她脑海中的怒火轰的一声就炸开了,尖声叫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把这个贱民给我拖出来!”
尖锐的喊声远远传开,就连站在悬铃木下的那对人儿都被惊动了,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了这边,不过这扇菱形琉璃窗本就不大,窗前又有安平县主的身影挡着,一时间也看不到屋里的情形。
跟在身后的宫女内侍一听,拔开脚就准备往屋里去,按吩咐将这个惹怒县主的人给抓出来。
安平县主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倾城也不是那种轻易会妥协的人,身子一挺,轻声说道:“安平县主要将奴婢抓起来吗?若是被人知道了,难道不会觉得难为情吗?”
淡淡的语气,仿佛闲话家常一般,却直指对方的心窝!站在游廊下与林鸾隔窗相对的安平县主,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从小女儿家的恼怒,逐渐化为狰狞,紧咬的牙关中恶狠狠的挤出一句话,“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如今,安平县主真的是恼怒了,要知道,从来没有人敢这般与她说话,即便是皇上,同她说话时均是温声软语,这个丫鬟,竟敢当众斥责她?这叫她县主的颜面往哪儿搁?
只是倾城仿佛没有听见安平县主的质问,黝黑的眼眸如墨玉般,闪着熠熠的光芒,不卑不亢地说道:“奴婢的意思是,若是安平县主如今冒冒然将奴婢抓起来,定然有风言风语传出来的,毕竟奴婢好端端坐在那儿,可是什么话都没说,更加没有冒犯安平县主,在旁人看来,定然会觉得安平县主您嚣张跋扈,甚至是做贼心虚。”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但落在安平县主耳中却像是惊雷一般,窦皇后是她的姑母,她生母早逝,而她的爹爹更是在十多年因当跟随皇上,打仗而死,所以这些年来,皇上和窦皇后一直将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更是想要弥补她,所以这才导致她越来越嚣张跋扈。
“好,好,我不知道一个小小丫鬟居然还敢污蔑本县主!”安平县主捏紧了手中的锦帕,眼底充满骇人的狠戾,死死的钉在那张让她恨不得撕裂的小脸上,厉声道:“狗奴才,还不快把这个辱骂皇室血脉的贱人给我抓出来!”
已经离门口不远却被倾城所说的话镇住的宫女内侍们蓦然醒神,再也不敢做多耽搁,纷纷涌进暖阁内,伸手就要去抓扯倾城的身子。
“不必劳烦你们,我会走。”倾城眼疾身快,稍稍两步,就避开了伸过来的手,紧接着一个转身,就往门外的游廊走去。
那些个宫女和内侍见她自愿出去,心里不由都松了口气,虽说是安平县主的吩咐,可这个丫鬟好歹也是秦王府中的丫鬟,说不好郡主此番举动会惹的宁王妃不高兴,有窦皇后在,宁王妃自然不会将安平县主怎么办,但她们不过是些奴才罢了,虽说宁王府妃向来和善,但若是怀恨在心可怎么办……
正当她们思忖的时候,倾城已经走出了屋子里,一门内外却如隔冰火两重天,她拢了拢身上那件褂子,方才进屋后特地没有解下,为的就是应付突发之状,没想到此时却成了有备无患。
想及此,她更是在心里苦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到底,想必她真的与皇宫相冲吧!这一次,怕是她真的活不下去了吧!
既然事情都到了这般,倾城自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怕的了,大不了就是丢了性命而已!
倒是安平县主盯着那纤细的人影越走越近,嘴角逐渐泛起一丝冷血的笑容,原本还担心做过了惹得二表嫂不高兴,二表嫂知道她对表哥的心意,若是被二表嫂知道她动了宁王府的人,兴许二表嫂会小题大做!
只是如家,她万万没想到倾城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这样一来,怕是再没有说她什么呢!这下子,想必僖贵妃也能答应当初答应自己的承诺了!想及此,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宛若雪天盛开的牡丹花一般,只是这娇艳的面容下却是藏匿着蛇蝎一般的心肠!
当倾城走到离她还有三尺远时,安平县主再也按耐不住心头嗜血的冲动,张口就要遣人取刑杖,她要看着这个贱人被一杖一杖打至毙命!
只是还未容她嘴里的话吐出口,永顺就已经小跑到了游廊下,冲着安平县主打千道:“给安平县主请安,宁王请您过去一叙。”
“过去?”安平县主歪头一看,不由诧异的挑了挑眉,又转头望向那颗高大的悬铃木下的人影。
想必,方才的争吵被二表哥听到了吧?安平县主心里的怒火一冷,脸上不由浮起一片懊恼,狠狠的瞪了眼倾城,没好气地说道:“把她也给我押过去!”
她虽是县主,又养在窦皇后身边,可到底是外姓之人,这点,安平县主自是清楚的。此处乃是窦皇后住处,是窦皇后平日起居的地方,若方才真敢在此动粗见血,说不准会引起窦皇后不高兴的,这些日子来,窦皇后的性子越来越难以捉摸了,想必二表哥是看穿了其中干系,才让永顺过来,及时止住了她的冲动吧?
想及此,安平县主心里暖腾腾的,脚下的步态愈发轻盈。
而她身后的宫女内侍们就犯难了,这次安平县主用的是押,不是抓也不是带,若他们真放倾城这般走过去,铁定立马就会倒霉。
其中一个小宫女很是为难,她看了看安平县主决绝而去的背影,又瞥了瞥倾城,面露同情地说道:“你看……”
倾城抿着嘴,看着安平县主的背影,眼底的寒意却是越来越重,她要真被人押过去,怕怕是不仅仅是她,就连如意公主与宁王妃的名声都要毁了,毕竟如今她也是宁王府的中,她本就是个将死之人,自然不会在意自己的闺名,只是纵然她死了,也不能为宁王妃与如意公主找麻烦的。
想及此,她更是杵在原地,什么话不说,也不动。
那宫女见她仍直挺挺的站着,又想到安平县主那喜怒无常的性子,两相权衡之下,便壮起胆打算强行将她制住押过去!
只是,她们刚动手,去而复返的永顺便适时的出声道:“倾城,宁王有请。”
倾城垂下眼睑,掩住了轻闪的眸光,嘴角翘了翘,也不理会围在边上的宫女宦官,抬起腿便往悬铃木下走去。
打从一开始,她就看到了永顺的行踪,她料定那树下的人让永顺过来,定不是加罚,不然由着安平县主腾便是了,横竖她也得不到好果子吃。
至于那树下的女子是谁,倾城看不清,也不知道,可男子,她心里却是已经有了八九分的判断。
倾城虽一直提心吊胆,但这并不表示她没有仔细观察过周遭的情况,她初次遇见安平县主,安平县主正带着宫女四处寻找宁王,而自己来到偏厅里,绝对没有超过半个时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安平县主去而复返,还将自己的身份摸了个清,唯一的可能便是她离开这儿不远就被人截住了。
正是这个人,不但告诉了安平县主宁王的下落,还将自己的身份底细一并告之,由此,她便断定,那树下的男子,就是四皇子。
只是,那个告密的人,到底是谁?倾城暗暗拧紧了十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