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狼是我从小养大的玩伴,它可是狼王,如今就这样被你杀掉,你倒是说说你如何赔偿于我?”女子扬起一个傲气的笑容道。
“请姑娘明示。”宇文邕自知理亏,只好低声道。
女子绕着他走了一圈,目光尽是戏谑之味说:“好办,你也把自己的肚子破开,我便可以不追究此事。”
宇文邕嘴角嘲弄一笑,原来不过是个刁蛮无理的高傲公主,如今这话一说已经让他心底那一点点愧疚之感荡然无存。他不再言语,扭头便走。
“你站住!”女子立马拦住宇文邕的去路道:“难道你就想这么一走了之吗?难道你们大周的男人都是这样没有担当,这样胆小怕事吗?”
宇文邕的眼中顿时腾起一股怒火,他紧盯着眼前矮自己半头的小女子,一步步朝她逼近,那目光凌冽而又犀利,让女子不得不退后几步,心竟然乱了分寸。
“你!你要干什么!”她见宇文邕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此刻那样清晰地被她嗅到,这样近的距离让她紧张地竟然口吃起来。
“你若再敢侮辱大周国,朕便叫你同那只狼一样下场,你可听清楚了?”他低声对女子耳语道,而后面无表情地擦肩离去。
女子突然被宇文邕这一举动羞得面红耳赤,心也跟着乱跳不停。她望着宇文邕远去的背影,刚刚因为雪莲而产生的怒气竟莫名的消失了。她痴痴地念叨着:“宇文邕,宇文邕。”
而回到毡帐内的宇文邕很快便将此事抛到脑后,他握着萨玉儿的荷包沉沉睡去,梦中是萨玉儿站在弘圣宫里的梅花下对他微笑,笑容灿烂美得恍若天人。
翌日清晨,宇文邕同燕都一起在帐内商议行军之事,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闯入帐内,让宇文邕和燕都都一惊,不得不停下来。
只见燕都不悦地对来人道:“有贵客在此,不可无礼!”
女子转身望着宇文邕,他虽然已经认出此人便是昨晚在草原所遇见的公主,可是他的面上仍是淡淡的,仿佛从未见过她一样。
“父汗,女儿来找您是有要事商议的。”她撒娇地拉着燕都的手臂道,眼睛却不自觉地朝着宇文邕瞥去。
燕都尴尬对宇文邕笑道:“陛下莫要见笑,这是小女阿史那玉儿,是我的三女儿,最为调皮任性。”
“玉儿?”他心底一惊,不由得低声唤出这两个字,目光马上望向她。燕都自是没有察觉,可是这细琐的声音却清晰地落在了阿史那玉儿的耳中,她的面色突然微红,抬起头正迎上他有些炙热的目光。
“玉儿,还不快见过大周皇帝。”燕都低声喝道。
阿史那玉儿不情愿地行个礼,然后她悄悄伏在燕都的耳畔低声私语几句,燕都的脸色顿时变得极难看吼道:“真是胡闹!绝对不行!”
“为什么?”阿史那玉儿娇嗔问道。
“行军打仗并非儿戏!岂是女子可以参加的?还不快回去跟师父学习写字?”燕都斥责道。
阿史那玉儿苦着一张脸看看宇文邕,觉得自己不仅委屈更是没有面子。于是怒气冲冲跑出帐内,留下燕都无奈摇头叹息道:“众多子女之中,唯独玉儿叫我拿她毫无办法。”
宇文邕淡淡一笑,不言语。
燕都集结十万精兵,准备同宇文邕的一万精兵三日后便出发。在此期间宇文邕没有再见过阿史那玉儿,只听说她自那日过后便在自己的帐内摔东西发脾气。听闻此事后,宇文邕只能无奈摇头微笑,心里暗自想着,虽同为玉儿,可此玉儿却不及彼玉儿万分之一。
大军浩浩荡荡开拔,两军联手气势恢宏。
即便是离开突厥之时也不曾见过阿史那玉儿的身影。宇文邕此刻哪里顾得上她有没有出现,满心都是战事,担心宇文护在前线会作梗,好在有五弟宇文宪看着他,又想念萨玉儿,担心太后的身体。于是每隔三天,宇文邕都会派人快马加鞭地送平安信回长安,让宫里那些对他牵肠挂肚的女人们能够心安。
沿路风雪更胜,气候极为恶劣,还未等到达战场,便有许多士兵病倒。当宇文邕看到有士兵的鞋子破旧不堪时,他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的军靴送给士兵,当他看着那些士兵因寒冷而痛苦的模样,当下便决定从这一日起同士兵们同吃同住,他虽身为皇帝,却要同自己的子民,同这些为了自己流血拼命的兄弟们有难同当。
这一举动让军心大振,士气上扬。军中无不称赞宇文邕爱兵如子,称他是个难得的圣贤君主。此等褒扬不但在周军之中传开,就连突厥的军队也对宇文邕侧目以待,心生敬佩。
宇文邕清楚地知道,军心不稳则不战而败,军心团结,则勇往直前,攻无不克!
已经两个月过去了,萨玉儿每日除了给太后请安外,便是随着李娥姿一同照看赟儿。亦或去探望库汗银瓶和芳苓,那一****在芳苓的院子中看到那些已经初吐嫩叶的木槿时,又突然想起那一次芳苓冒雨给她送点心,换下来的衣服上曾绢绣着几朵不知名的花,那花形状样式似曾相识,细细回想后萨玉儿突然想起当初在南宫瑾的袖口上也曾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是巧合还是……她心底本不想将此事联系到一起去想,可是她的心她的脑就是不听使唤,于是她便有意无意的询问芳苓为何如此喜欢木槿。
芳苓望着木槿怔怔了许久,叹息一声对萨玉儿道:“你可听说过有关木槿的传说?”
萨玉儿摇摇头,认真听着芳苓的解说。
“上古时期,古帝丘东有一丘岭,人称历山。这历山脚下长着三墩木槿,高若两丈,冠可盈亩。每至夏、秋,花开满树,烂漫如锦。一年孟秋时节,号称“四凶”的“浑沌”、“穷奇”、木寿杌”、“饕餮”也前来历山观光。见此美景,他们顿生歹意,妄图移去据为己有。于是,“四凶”在历山展开了一场争抢木槿的争夺战。“四凶”及其手下人丁,各个打得头破血流,终于把三墩木槿刨倒了。说也奇怪,木槿树一倒便迅速枯萎甚至花殒叶落。“四凶”见此光景,料想取回亦难成活,便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历山。正在历山带领农夫耕作的虞舜闻讯赶来,他招呼农夫把三墩木槿扶起,并汲水浇灌。奇迹出现了,三墩木槿枝叶顿活,花开如初。木槿仙子为报虞舜活命之恩,取虞舜之讳为姓,以示纪念。这件事虞舜心里非常明白。其实在木槿复活的当天夜里,虞舜就在梦中见到了三位仙子的芳容,且告知了以上事宜。”
萨玉儿听得极为专注,芳苓停顿一下,伸出手抚摸着树干又继续道:“虞舜朦胧中见三位仙女飘然而至,细视各个面若桃花,似三朵出水芙蓉。正看得入神,忽见三仙施万福口称“恩公”。虞舜不知所措,茫然问曰:子从何来,胡为恩公?三仙子笑曰:吾非人类,乃木槿仙子也。承蒙恩公扶危相救,得以保全体容。”言至于此,芳苓的心仿佛被蜡烛燃后的红泪滴中般疼痛。忽然想起当年自己被南宫瑾所救,仿佛自己便是那木槿花,而南宫瑾便是救了自己的虞舜。
“想不到这木槿竟然是这等不俗之物,今日我真是长了见识。”萨玉儿感叹道。
“木槿花朝开幕落,可每一次凋零都是为了更好地绽放。就像太阳不断地落下又升起,又像春去秋来四季轮转,虽在变换,却是生生不息。就像深爱着一个人,不论经历了什么,都不会改变当初的选择,不会改变当初的意愿。”芳苓越说越痴,眼前尽是南宫瑾的模样。
萨玉儿也被她这种伤春悲秋一般的情绪所感染,望着这些木槿许久不语。更多的感慨便是,芳苓的神情模样活脱脱一个被爱折磨的女子,她眼神中闪烁的不安和哀痛,萨玉儿怎会信件看不懂。
只是这份不安和哀痛,在萨玉儿看来却让人心惊胆战,若只是为了宇文邕也还好,可如果这份偏执是为了别人,那么芳苓啊芳苓,你可就是全天下最糊涂的女人了。
萨玉儿怔怔望着芳苓,心底百感交集,很多事情又不能开口,只怕一旦开口,就会演变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就在二人皆陷入沉思的时候,富贵一路小跑过来激动地对萨玉儿道:“娘娘,娘娘,皇上……皇上……”
“皇上怎么了?”萨玉儿惊道,刚刚的顾虑早就抛在脑后。
“皇上来信了!”富贵兴奋道。
萨玉儿喜不自禁,连忙接过富贵手里的信笺急忙拆开,是宇文邕的字迹,她还曾说他的字好看,他问她好在何处,她却说看着舒服便是好看。
芳苓悄悄退下,她自然知道此信与她无关,她自然是识趣的。萨玉儿只顾着欢喜不曾注意到芳苓已经离去。
如今见到这熟悉的字迹,自是让萨玉儿满心欢喜,险些激动落泪。
夫人,见信如面,盼能安好。一别已是数月,虽历经奔波之苦,却不及思卿一二。每每仰望月胧星稀,便常忆往昔旧梦,笛音缭绕耳畔,暖语环绕心田。春风不解伤心句,幕帘深闭柳烟低,何处著相思。合欢树上连理枝,尺素忽传青鸟迟,愿遂可双栖?
萨玉儿颤抖着将信笺读了又读,看了又看。这冰冷的纸张似乎因这一番情真意切而变得温暖。她含泪将信笺收好,望着远处的天际还有那一大片木槿,想着此刻的宇文邕在做什么,是否像她思念他那样,思念着自己。
这应是行军路中所遇到的第一场雨,夹杂着雪片,泥泞不堪的路途让行军更为吃力。因雨势较大,故而停留一夜整顿,待翌日雨停再开拔。
帐内燃着暖炉,宇文邕低声微微轻咳,一旁的何泉紧张道:“陛下,太医马上就将药送过来,服了药您就早些安置吧,连日来的舟车劳顿,可要保重龙体啊。”
宇文邕微笑摆摆手道:“无需小题大做,不碍事的。”
“哎呦喂,陛下,这老话说的好,小病啊得大治。奴才随军出行,就是为了照顾陛下,若是玉贵妃知道陛下龙体微恙,一定会很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