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后,强就约雯喝了茶,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开那样的玩笑而道歉。
三
我的现主人强是一个记者。做记者,表面看来风光,真实也很辛苦。尤其是像我主人这样的名记,就更辛苦。白天到处跑,晚上回到家就写稿,发完稿就倒头大睡。每当看见我主人这样辛苦的时候,我就为他心痛。再怎么辛苦,每天我都看着他和我以前的主人雯通电话。这天是星期六,强说:“宝贝,我今天就不过来了。”雯没有问为什么。强继续解释:“她和儿子今天要来!”雯只悠悠地说了一句:“知道了,注意身体!”就挂了电话,把强愣了好久,才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我终于看见了强的老婆虹和儿子刚。强和老婆大学毕业后,分在了同一所中学教书。他们本来就是同县的老乡,因此,一起分配到学校后,就显得格外亲切,慢慢的恋爱、结婚、生子。儿子一岁时,恰逢市日报招考记者,强就去一考而中。这样就两地分居了。强的老婆很文静,留着一头长发,如瀑布。拉着儿子进屋的时候,抱着强的脖子喊了一声:“强,想你了。”说完就在房间内收拾忙碌。强的儿子就冲了上来,抱着强汇报起自己的学习。儿子三岁了,正上幼儿园,幼儿园里有不少的趣事,说得强哈哈大笑。老婆虹在收拾着床和强换下的衣裤,一脸幸福地看着这父子俩打闹。
深夜,虹抱着强,揉着强的身体,自责道:“强,委屈你了!”边说边行动。强就翻身上去,有点心不在焉地说:“虹,你更辛苦,还要带孩子!”虹就喘着气:“强,爱你,我和儿子都爱你,今天晚上我要好好补偿你!”强就趴了上去,正欲进入的时候,手机信息来了。强无奈地侧身去拿手机看。虹问:“是不是有紧急采访任务?”强说看了才知道。强打开信息,是雯发来的,可是没有任何信息内容,强苦有所思的就关了电话。虹问:“强,什么事?出事了吗?你怎么了?”强愣着说:“没什么没什么!是一个发错了的信息。”
虹就再次抱着强,用心酝酿情绪。强却始终心事重重的样子。虹说:“不要担心,我爸爸妈妈说了,今年底把牛卖了,承包的鱼塘卖了,就能支持我们十万,加上我们的积蓄,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城里买个小户型。买了房后,你就不会再住这个出租房了。到时候,儿子先来你这边,让我妈妈先来照顾着你们爷俩的生活。”
强的心抽了一下,抱紧了虹。
这一夜,强的大脑一片迷茫,却又不敢翻身,因为虹一直抱着他甜蜜地睡着。强就注视着虹那已显憔悴的面容,儿子已经三岁了,两年多来,儿子的一切都是虹在操心,这样一想,就更紧地搂住虹,心里突然就酸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就吻了虹的眼睛,强突然感到,嘴唇潮潮的。
早上,强起床后,看着虹在熬稀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馒头和小咸菜。强就说,你好久起来的,怎么不多睡一会?虹说,我怕耽误你上班,所以早起来了。强就埋怨,随便上街吃点嘛。虹生气了,说外面的东西不卫生,你的身体是我和儿子的,必须要保护好。不然,我和儿子怎么办?
强无言的吃着早餐。突然看见虹坐在桌边无精打采的。就放下筷子,用手摸了摸虹的额头:“不舒服吗?”
虹点点头,欲言又止。强说:“如果身体不舒服,我一会就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虹再次点点头。才悠悠地说:“我这半个月来感觉晕、酸、软,可能身体有什么毛病了。”强突然抬起眼,盯着虹看,虹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四目相对,均红红的闪着泪光。
去医院一检查,果然出事了,虹得了白血病。
强才想起应该给单位请一段时间假,打开手机,里面突然闯入几条信息,都是雯昨天晚上发来的:“哥哥,妹妹想你!”“哥哥,我知道不该打扰你,可是我实在控制不住想你啊!”“哥哥,生气了吗?怎么不回信息?”“哥哥,原谅我,我错了!希望不要生气了!”
强心里乱糟糟的。删除信息后就向单位请了假,之后就把电话关了,为虹住院跑上跑下的交费和办手续。
忙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强带着儿子来到病床前,儿子马上哭着扑了上去。“妈妈妈妈”的叫喊。虹抱着儿子也泪流满面:“我的乖儿子、我的乖幺幺。”边说边亲,亲得儿子满脸泪水。强走出病房,来到走廊,打开手机看时间。一开机就出现几条信息。还是雯发来的。强看一条删一条。突然电话来了:“哥哥,你为什么关电话,都急死我了?”电话里是雯的哭声。雯在自言自语的讲述着从昨晚到现在的相思煎熬。
“哥哥,你在听吗?”
“妹妹,哥哥在听!”
“你到底怎么了嘛哥哥,说话啊!”
强叹出一口长气 ,用手抹了一下眼睛。
“哥哥,现在想见你,可以吗?”
“妹妹,现在不行。等哥哥电话吧!”
四
虹住院后,强的生活节奏完全打乱了。他回虹的学校请了长假,把儿子送了回去先交给爷爷奶奶照顾。又接来了虹的母亲帮着照料虹。他每天就在医院、菜市场和厨房之间奔跑,翻着花样做饭菜、做汤。老实说,强并没好的厨艺,只是能勉强做熟饭菜而已,可每次喂虹吃的时候,虹都说好吃。虹说:“原来我老公的厨艺这么好,真想一辈子吃下去。”停了停,又喝下一口强喂来的鸡汤,有些伤感地补充道:“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命!”强态度坚决地说:“有的,肯定有。你和儿子都有这个命。”
虹抬起头,含着泪笑了:“老公,我相信你!”
目前只是住院观察和等待手术阶段。通过几天的调理,虹的气色稍有好转。这天是星期六,强说:“你安心躺着,我去处理点事就来!”虹很理解地说:“你去吧,这里有妈妈在!”对于工作上的事,虹从来不多问。
强就走出病房。走了几步,又返回去。虹问:“怎么了?”强就把被子拉了拉,盖住虹的脚。拉着虹的手说:“等我处理了就马上赶回来!”
“不要急,你慢慢处理,不要担心我。”
强就再次走出病房,走出住院部大楼。强就给雯打电话:“妹妹,哥哥见见你,可以吗?”
“好的,妹妹也想见你!”
见面地方定在西山风景区正大门。强招了一辆的士车,直接去了约定地点。
强刚刚下车,雯打的的士车也到了。一下车,雯就扑了过来:“哥哥,我打电话问了你的单位,我不是故意的,是没有你消息我才急成这样的。我啥都知道了!”强就搂了搂雯,又加重了手势。
“妹妹,今年二十七了吧?”
“嗯!”
“哥哥今天带你爬山好吗?”
“听哥哥的!”这是雯主动要求和强有了第一次后,在强面前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有分歧的时候,雯就先这样说。
西山是国家4A级风景名胜区。离城十一公里,位于城市的西部,里面有几处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原始的森林,加上后来的合理打造,使西山更加声名鹊起,游人络绎不绝。认识两年多来,这是他俩第一次这样在公众场合手牵手的出现。一年前,雯曾搂着强的脖子撒娇:“哥哥,带我去爬西山!”强就沉默了。
雯不再坚持:“我知道哥哥是名人,怕影响!”
强解释说,自己这个名人倒不怕什么影响,反正天天都在抛头露面。只是担心雯受影响。
“你以后还要恋爱、结婚。不像哥哥,唉!”雯就马上给了强一个甜甜的吻:“哥哥,我错了。妹妹听哥哥的!”
而今天,强却主动约雯爬山了。而且相依相偎着一步一步的往山上走。景区内风景特别好,凉悠悠的宜人。树上鸟儿在鸣叫,草丛虫子在唱歌。抬头望天,蓝蓝的天上白云飘。两人很少说话,手拉手,越拉越紧。
路上游人如织,但一路走来,并没有碰见一个熟人和他们打招呼。
他们来到了山巅。
山巅有座大雄宝殿,始建于唐朝。后被毁,20世纪70年代就在原址重建了此殿。宝殿气势宏伟,这是最高处,站在这里,可以鸟瞰整个城市。大雄宝殿的香火非常兴旺,据说,只要心诚,都能实现自己的愿望。但在烧香之前,先要对着古井许一个心愿,在许愿时就知道自己的愿望能不能实现。
许愿池就在大雄宝殿门前。许愿池是一个古井。相传,谢自然在这西山上面修炼数十年后,许愿而后升天的。升天那晚,突然雷声大作,不久后,西山上空仙乐萦绕,随后出现一朵祥云,慢慢降在山顶,然后,一袭白衣的谢自然驾云而去。
后来,古井就成为了许愿池。池里水清如镜,除了井口外,池子扩大了数倍,方方正正的。井口上覆盖了一个不锈钢做的器具,只留茶杯这么大一个洞。人们许愿后,把硬币往这个洞里投,如果投中,就说明,许愿会实现。要投中确实很难,因为要进入这个洞,硬币还要通过至少三十厘米的水面。
这时,已经有不少游人在许愿。强说:“妹妹,哥哥想给你许一个愿。”
雯接过话头:“哥哥,是想祝妹妹以后找个好男人,一生幸福吗?”
强沉默地点了点头。
雯讪讪地说:“可能很难!”强就不说话了,雯说:“哥哥,妹妹也给你许个愿!”
强勉强笑了一下说,先不要告诉我许的什么愿吧。
两人来到许愿池边。周围许多游人都在许愿,然后投硬币,但是,眼看着硬币要进洞了,可是接触到水后,硬币就摇摇晃晃地飘一边了。
强和雯掌心各握着一枚硬币,相互望,无言,眼里充满了坚定。
强就双手合十,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菩萨显灵,保估雯找到一个更好更可靠的丈夫,保佑雯终身幸福!”
强虔诚地把硬币抛向水面。然而,硬币在水里旋转着却没有进洞。
雯也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投出硬币后,雯就用双手蒙住了眼睛。
硬币在水里顿了一下,直接落入了洞中。
有人鼓掌:“中了,中了!”
雯睁开眼,看着许愿池出神。
强再次掏出一枚硬币,更加虔诚的许愿后,抛了出去。硬币投在洞口正上方,眼看慢慢的往下沉,居然挂在了洞口边,一半悬在不锈钢上。
强的心一阵紧似一阵,在身上到处乱翻,翻遍了所有口袋,都没再找到硬币。情急之中,强就摸在了挂在腰间的钥匙。他仔细看了看后,就义无反顾的取下了我。
这时,我看见我的前主人雯一脸惊讶,更让人惊讶的是,强却跪在了许愿池边,双手合十,把我夹在掌心,连磕了三个响头后,就把我抛了出去。
我落入水中后,拼命挣扎,因为来得太突然,我还处于惊恐之中,并不想进入这个洞,然而,我却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冥冥之中,毫无心里准备的情况下,我就进了洞里。
掌声四起:“投中了,投中了!”游人都向强投来羡慕的目光。
透过清晰的水面,我看见强和雯都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