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人似山、似水、似镜、似铭……
一
1.刚刚送走老教练，卡马他们转过头来就去办公楼找张领队了，找他想问个究竟，大赛将至为什么要换教练？今后我们的训练怎么安排？还没进办公室，远远地就听到张领队在里面大声地演练着欢迎词：在中国的西北部，在青藏高原与祖国内地的结合部，镶嵌着一个明镜般的大湖——它就是青海湖。千百年来，大湖旁留下了无数个“日月山”、“倒淌河”那样的感人故事，也留下了无数首优美动听的“在那遥远的地方”般的好歌。今天为了自行车国际环湖赛，我们走到一起来了，让我代表雪湖俱乐部欢迎你法国的皮埃尔教练，欢迎你来自自行车王国的王牌运动员来雪湖队任教，希望你能带来阿尔卑斯般的风格和像你的名字“石头”般的坚强！欢迎你……演练突然打住了。因为这时，卡马他们已经拥在了门口，都呆呆地站在那儿望着西装革履的他，透过他们的眼睛，看到新的教练已经来了。
2.当晚，雪湖队为皮埃尔教练举行了盛大的欢迎酒会，当他出现在红地毯和迎宾曲中，雪湖队最好成绩保持者男队员卡马和贡布远远地认出，皮埃尔就是在一次国际赛事中采用技术阻挡，影响了卡马和贡布的冲刺速度，让雪湖队与前三名失之交臂的老对头。人们常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卡马和贡布轻声嘀咕了几句，便分头走进了人群。欢迎的人群中，皮埃尔正手执酒杯与欢迎他的人们一个个地碰杯。只见，卡马一个小小的手势，混在人群中的贡布会意地轻轻点了点头，便往这边挤了过来。过一会儿，当皮埃尔教练敬酒敬到卡马时，贡布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有意从背后撞了一下皮埃尔，两杯相碰樽破酒泼，皮埃尔的那件名牌晚礼服被红酒染得片片鲜红。混乱中，贡布悄悄地离开了，卡马假装着做着解释和道歉：真没想到会这样，对不起！对不起了！新礼服上洒满了红酒，让皮埃尔很扫兴，一脸不高兴地他早早退场了。主宾退场让欢迎酒会提前散了，也让参会的各位领导很没面子。
3.第二天一早，皮埃尔在雪湖俱乐部总裁和青海多巴亚高原训练基地各位领导的陪同下走马上任。皮埃尔一到俱乐部就开始了对雪湖队的训练，训练场上所有队员都列队听训，皮埃尔一眼认出欢迎会上让他出丑的卡马和贡布也站在他的面前，并且眼睛里没有一丝的友善。然而，面对他俩的不尊和昨晚的无礼，皮埃尔像是并不记恨这档子事。通过当天的训练看得出，皮埃尔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要对整个雪湖队科学严格的要求和强化刻苦的训练，力争夺下今年环湖赛的团体金牌。同时，看得出皮埃尔非常希望在他担任教练期间，在他的带领下雪湖队的成绩能够很快上去，成为环湖拉力赛及一些世界大赛的强队。
4.经过一周时间的摸底和训练，皮埃尔教练发现卡马吃苦耐劳、顽强倔强，贡布聪慧灵活、积极创新，俩人都具备世界级拉力赛的优秀自行车运动员的基本条件。于是，根据他俩的条件，皮埃尔对症施教，经常给他俩单独开起小灶，训练各种技巧运用，给他俩多讲点实践的东西提高他们的理论水平。在他的关心和培养下，卡马和贡布进步很快。
二
5.但是，有一天在皮埃尔教授体能训练中发现，运动员百米互背往返跑时，每次只有卡马背着贡布跑过去，返回时却是贡布背着手走在前面，而卡马垂着手跟在后面，主仆般的一前一后地走回来。皮埃尔为此很生气，问：贡布你为什么偷懒？贡布仰着头不吭一声。第二次、第三次……接下来的每次体能训练，皮埃尔发现贡布都是不背卡马返回。皮埃尔被贡布的行为气坏了，用新学会的一句藏语冲着贡布大声呵斥：真是一头偷懒的“爱右”（藏语：公牦牛）！面对皮埃尔的粗鲁，贡布傲气地挺着脖子沉沉地说了句：无论谁！也包括你我都不会背，除非你别当人，像你的名字一样，真正的是一块石头！贡布的话惹恼了皮埃尔，他生气地大声喊着：上帝都会让我转达他对你的惩罚！你要把偷的懒全部都给补回来！他当着所有队员的面，罚贡布做了500个俯卧撑后扬长而去。贡布一声也没吭，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顽强地做完了500个俯卧撑。过度的训练，让贡布胳膊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趴倒在地上连爬都爬不起来。
6.看着皮埃尔渐渐走远的背影，卡马连忙跑了过去，一把扶起了趴在地上起不来的贡布，抓着贡布不停抽搐的双手轻轻地摇着，嘴里大声叫着：贡布！贡布！……贡布静静地躺在卡马的怀里，一声没吭也没有一点回应，筋疲力尽的他早已经昏了过去。
三
7.见此情景，卡马二话没说，一把背起贡布，飞快地跑到了训练基地卫生所。人还没进院门，他就高喉咙大嗓口地喊着：海珠！海珠！快来帮忙！卡马在招呼在卫生所当大夫的妹妹海珠，让她赶快来帮忙给贡布做治疗，为贡布减轻痛苦。应声中，一位仙女般的白衣天使跑了出来，她就是卡马的妹妹海珠。海珠毕业于高原医学院运动医学专业，到训练基地已经四年了，是一位经验丰富、技术全面的运动学医生。当她看到贡布的痛苦表情，冲着卡马不停地说：哥，怎么搞的？什么人把人给训成这样了？怎么把人训成这样了？……她边说边拿来酒精棉球擦拭着贡布的四肢，直到每个手指头。随后，又在穴位上刺下支支银针，接着她一边继续用酒精擦，一边用力地为贡布按摩着。在海珠的精心治疗和按摩下，贡布的症状很快地消失了，渐渐地恢复过来了。看到海珠美丽的面颊上挂着一颗颗汗珠，贡布压住内心的感动，轻轻地说了一句：珠妹好女人。海珠听罢脸“刷”的一下红了，轻轻地说了一句：贡布哥哥好坏哟！你又开始胡说了。说罢转身跑了出去。
8.那天以后，真正的悲剧开始了，谁能想得到皮埃尔专门为贡布定做了一个真人大小的沙袋，作为训练他的专用工具，体能训练课时，好用它对贡布进行专门训练。同时，对贡布的训练量也是其他队员的两倍以上。面对皮埃尔的刻薄，贡布一声都不吭，一次次背起沉重的沙袋奔跑在训练场上。一个月过去了，在皮埃尔魔鬼般超强度的训练下，雪湖队全体运动员的体能有了很大的提高。但是，贡布却因为运动量过大，一次又一次被累得趴倒在跑道上。终于，他又一次累得躺倒了，住进基地卫生所。
四
9.就是贡布住院的那天下午，皮埃尔手提着一捆啤酒从车上下来，要到病房去探视贡布。正巧碰到了海珠，便被她拦在过道里，海珠斥责皮埃尔：皮教练，你为什么如此的仇恨贡布？难道就因为他的语言刺伤了你？以前，皮埃尔只听说卡马的妹妹美得像仙女一般，没想到看到的海珠本人比仙女还美，面对如此的美貌的海珠姑娘，皮埃尔的眼睛都看直了。他故作傲慢地说了句：这种事你不懂，闪开！让我过去！面对皮埃尔的傲慢，海珠生气了，大声地说：不让！不让！就不让！不说清楚你休想过去！看到海珠真生气了，皮埃尔这才换了一种口气，大声说：我、贡布，包括你哥卡马，我们都是些为了荣誉而活着的男人！我说的这些话你不明白，也不会明白！你让我过去吧。但是，固执的海珠还是挡着过道不让皮埃尔过去。她的声音更大了：我就不让你过去！我才不管你的什么为荣誉而活！还是为荣誉而死呢！你这么故意地整治人就是不行！不行！再有嘛——你就别去探视贡布了，他不喜欢见到你！看到海珠如此狂傲，皮埃尔这时也生气了，大声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通情达理，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大声吵闹？怎么你的性格和你的美貌一点也不相符？海珠立马大声地回应着：用不着你管！你管我性格不性格、美貌不美貌的，和你没一点关系……
10.就在海珠和皮埃尔争吵时，住在这儿的病员和医务人员都走出了病房，站在过道里看着热闹。
11.这时，整个病区里只有贡布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昏昏地睡着。睡梦里他一幕幕地回想着皮埃尔担任教练这段日子，反思着他俩人矛盾相处的情景。反思中，他深深地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内疚。一声长长的发自内心的沉沉地吼叫：我不该这样！不该！我错了！这声梦吼让他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12.就在这时，贡布也听到了海珠和皮埃尔的吵闹声，便打开了门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很男子汉地说了声：海珠妹妹让开路！是他做得对而不是我！是我错了他还来看我，让他过来吧！听罢贡布说这样的话，海珠粉红的脸蛋都气白了，一声：哼！又丢下一句：不像个男子汉！转身走了。
13.皮埃尔和贡布手拉着手走进了病房，皮埃尔把啤酒捆重重地放到了茶几上，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听俩男子汉的嘴中你一句我一句的，轻轻地嘀咕了几句。接着，两个人几乎同时喊了声：阿米！走步！……接着话音，俩汉子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14.反锁着的病房门那天开得很晚，很晚。待病房门再次打开时，只见贡布已经喝成了一摊烂泥，嘴里还一个劲地念叨着：走步！走步！皮埃尔搀扶着他往运动员宿舍走去，可是没走几步贡布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15.过了许久，躺在床上的贡布渐渐地清醒过来，懵懵糊糊中，贡布回想起是皮埃尔将自己一步一步背回基地自行车队男队员宿舍的。想到这里，贡布这个“爱右”（藏语：公牦牛）般的犟汉子的眼睛湿润了。
五
16.常言道：不打不成交，经过这次推心置腹的交谈，贡布理解了皮埃尔的良苦用心，皮埃尔也知道了贡布的真实想法，俩男人之间的对抗和隔阂消除了，皮埃尔和贡布成了哥们儿。
17.更有趣的事情发生了，这就是通过那天的争吵，让海珠也知道了，皮埃尔不是那种只会驾车四处兜风，伸手就是红酒、牛排，出口就是快！快！张口就只会骂人的法国浪仔，而是一个有思想、有能力、有办法的智慧型现代青年，是一个比卡马和贡布还要优秀的男人，并引起了海珠对他的好感。从那以后，基地的人们经常能看到他俩一块儿晨练、一块儿驾车、一块儿交谈的身影。
18.看到被皮埃尔体罚累得躺到了住院、又被皮埃尔灌醉后背了回来、昏昏醉睡在宿舍的贡布。作为贡布的好朋友，卡马再也忍不住了，他匆匆来到总教练办公室找到了皮埃尔，卡马明确地说是专门来为卡马说情的。略有醉意的皮埃尔笑着对卡马说：说什么情？刚才我才把贡布给放翻了，我又把他从医务所背回了他的宿舍，他说他身体很好，没什么事，他已经出院了，我俩扯平了！没事了！没事的了！……
19.听到这儿，卡马连连摆手说：我要说的不是这些，我要说的、要解释的是产生这些事情的起因，也就是第一次体能训练时发生的不愉快。第一次体能训练！皮埃尔教练你应该还记得？那一次，你和贡布发生了冲突。为此，我想和你再深层次地谈谈，并请你能更多地理解贡布。
20.皮埃尔满脸疑云，不解地问：第一次体能训练？噢——对了！我记起来了，体能训练中贡布的不合理行为是对你卡马的不尊重，可是你倒好却要为他来说什么情，真的让人不能理解。听皮埃尔说到这儿，只见卡马一脸的严肃，他轻轻地对皮埃尔说：您刚才说到不能理解？是吧？告诉您吧！这件事如果想要说清楚，那话儿可就说长了。皮埃尔惊诧地问：要说的话有多长？卡马回答着：真的很长，一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现在我就最简单地说一下吧！教练你想听吗？皮埃尔轻轻地点了点头。卡马接着说了起来：贡布的爷爷很早以前是这儿的大土司，土司在你们欧洲被称为奴隶主，我的爷爷曾经就是他家的奴隶。为此，我能够理解贡布的行为，我也希望您能够理解他。看到皮埃尔还是一脸疑惑的表情，卡马又重重地说了一句：五十多年前他们还是骑在人背上的族群，可是现在你已经看到了，贡布已经改变了，他和我一块儿成为骑自行车的运动员了，一块儿骑自行车，一块儿骑！您理解这其中的含意吗？皮埃尔教练让我告诉您吧！这也是我们这个民族中的一次进步！你听明白了吗？皮埃尔教练你要理解贡布，他已经改变了！改变了许多！许多！卡马激动地不停地说着。
21.皮埃尔听罢卡马的讲述后，沉默了片刻，轻轻地说了一句：哼！像这种理解对我来讲还需要些时间。听到皮埃尔这样的回答，卡马又开始不停地向他解释起来。那天，他俩一直交谈到了深夜。
22.但是，从第二天起，皮埃尔对贡布的训练又恢复到从前，运动量也和别人一样了。三个月过去，在皮埃尔魔鬼般的训练下，雪湖队的成绩上升很快，队伍排名也处于历届环湖拉力赛最好的成绩。
六
23.入夏，一年一度的预选赛开始了，预选赛那天的比赛途中，技术全面和体力充沛的卡马和贡布一路遥遥领先，他俩与后面的队友拉开了很大距离。五十公里赛程一过，便到了被人们称之为“鬼见愁”的垃圾山陡坡赛段了，这里坡陡山高空气稀薄，其难度不亚于欧洲的阿尔卑斯山口赛段。这儿，曾让许多世界高手折马于此。在众多参加预赛的队员中，只有卡马和贡布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很好地完成了皮埃尔的训练方法和意图。卡马和贡布不断拉大了与其他队员们间的距离，进一步验证了他俩的竞赛实力。
